6年前在美国读了《虎穴亡魂》的英文本,心里大受感动,尤其是书中某些人物的见证,使我看见神的大能。有一次去纽约,有机会参加韦克森牧师在一家破旧的电影院里所举行对吸毒少年的布道会。先由几位过去吸毒后来蒙恩的波多黎各青年作见证,后来接着便是韦克森牧师的证道。他的个子矮小,但是声音宏亮,颇有能力,我记得他好像是讲诗篇第九十一篇。结果很多吸毒的少年都走上台来认罪悔改。韦牧师为他们一个个地按手祷告。会后我去找他,问起他《虎穴亡魂》中的几个主角人物现在情况如何。我尤其是关心那位由黑帮而变成传道人的波多黎各青年,尼基古玆。韦克森牧师告诉我,尼基现在在加州,他自己也有一个机构,专门对不良少年布道的。
「那么那个叫以色列的年轻人呢?」我又问他。
「以色列现在住在勃郎士区,他结婚了,已经有了2个孩子。」他回答。2年前,我偶而在华盛顿一家基督教书局中发现这本书,英文名叫《Run Baby Run》作者是尼基古玆。马上买了带回家,一口气读完。心里所受的感动,比《虎穴亡魂》尤甚,于是打算把它译成中文。我先写封信给作者,并收到他的回信。信上说此书已被译成西班牙文,我要翻成中文,他很高兴,但是要我先通知那出版处。
由于这次回去之便,在台4个多月的时间,我开始着手翻译这本书,一面翻一面流眼泪。我在南部各地布道一个月中,也一直没有中断这件工作。感谢主,终于在3月初脱稿。本来想由香港生命月刊连载,但因全文过长,5年都刊不完。所以就由中国主日学协会出单行本。这书与《虎穴亡魂》是姐妹篇,但是此书是描写一个黑帮帮会首领,他犯罪时心理的感觉——和他过去的家庭背景,以及纽约各黑帮帮实际的情形。由一个黑帮人物自己来叙述,更逼真一点。我们也可以看见,神的大能,使一个无可救药,野蛮成性的黑帮首领,而改变成为一个神的工人。这是人的力量所绝对做不到的。
何晓东 1971年4月15日于台北市
有人在叫喊着:「快抓住那个小家伙!」
1955年1月4日。我冲出了泛美航空公司客机的门,朝着纽约艾达凡机场的大楼奔过去。迎面一阵冰冷的风,刺痛了我的脸和耳朵。不久以前,在波多黎各的圣约翰机场,我父亲送我上飞机,因为我是一个才只有15岁难以教管的野孩子,所以他关照飞机驾驶员,当飞机降落以后,先把我扣留在飞机上面,直等到我的哥哥法兰克来把我接走,所以飞机的门一打开,我第一个先冲出去。
机场服务人员排成了3条阵线,拦阻我的去路,冷风吹着我身上的那件亚热带衣服。我正想办法怎样度过这一关的时候,突然一个警察一把抓住我的膀臂,服务人员看见我被抓,也就回到他们自己的岗位上去工作了。我丝毫不在乎这次的失败,反张开嘴朝着那警察发笑,因为这对我只不过是一种的游戏而已。
「你这个波多黎各小疯子!你到底要干甚么?」他咆哮着,我发现他的声音里满含着恨,他的脸在北风拂吹之下发红,2只眼睛也被吹湿了,嘴上还挂着一枝未燃的雪茄烟。「恨」!我也觉得它已充满了我的全身。我恨我的父亲、母亲、和波多黎各的警察!我先后2次想挣扎脱他逃走,但是那警察的手越抓越紧像铁锁一样。
「走!走!回到飞机上面去!」我向他看了一眼,吐一口口水。「猪!」他骂着:「拉丁美洲鬼!」他松开那紧握着我膀臂的手,想改捏住我的后颈。我趁这难能的机会,一霎那间溜出了他的手,飞也似地跨进大楼的门,只听见他在背后大叫和跺脚。我潜入一间大的候机室,找到了出去的门,一下子就到了大街上。那时候刚巧有一辆开往市区去的巴士,乘客正列队进人,我也排在他们中间。巴士司机一把扯住我要我付车资,我抖动一下我的双肩用西班牙语和他讲话。他不管3、7、21,就把我推出去,因为他太忙了,无暇和我这个不懂英语的人多啰嗦。可是我乘他正在向一个女人收钱的时候,就从这女人的背后,偷偷地溜了进去,因为车上人太多,他也就没有发现我。我在车子后面找到一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下来。正当巴士开动的时候,我看见刚才那个抓住我的警察,背后还跟着2个人,也从门里出来,他们在东张西望。我忍不住地敲着窗上的玻璃,向他们打招呼,微笑地向他们表示我赢了!
车子渐渐地进入了热闹的纽约市区,街道上还堆积着未融化的雪。我过去曾在照片上见到过那美丽的雪景,像仙境一样。可是这路边上的雪却是又脏又黑,像一堆垃圾。我的呼吸,使窗上结成一层膜,我靠在椅背上,用手指在窗上乱画。我开始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和我以前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回想到昨天,我曾站在我家前面的那个小山上面。我记得我脚下所踏的是一片美丽碧绿的青草地,上面还装饰着许多鲜丽的野花。山的斜坡上有一条小路,可以一直通到山下村庄里。我还记得,那柔和的微风,抚摸着我的脸,温暖的太阳光正照着我那赤裸黄铜色的背。波多黎各是一个美丽的岛,充满着阳光和赤足的孩子们。在这块土地上,男人可以不必穿西装上衣,女人们懒洋洋地在太阳底下行走。早晚都可以听到鼓和吉他所弹奏出来的美妙音乐。这是一个乐园,充满着歌唱、鲜花、和面带着微笑的小孩子。但是这里也是一个行巫术人的大本营,当地的居民很迷信,他们信仰一种叫做佛屠(Voodoo)的宗教。每天晚上就有很多的巫医,在山上打着鼓,献祭,并在火堆前面和毒蛇跳舞。我的父母都是「通灵士」,他们专门以「赶鬼」和「召魂」来维持全家的生活。我的父亲是岛上众人所惧怕的人之一。他身高6尺多,两肩宽阔,人人都称他为「巨人」。他在第2次世界大战时曾受过伤,所以领到政府的一份养老金。可是他有17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养老金不够维持这一个大家庭的生活。所以他只有靠交鬼和赶鬼来补充了。母亲专为父亲介绍顾客,我们的房子就是各种巫法师集会的总部。千千百百的人,从岛的各处来到这里,参加一切宗教活动。我们的大房子是在一座小山的顶上,有一条小路可以一直通到山谷间的林子里。白天和晚上都有无数的村民,从这条小路上来,进入我们的房子。他们想要与鬼灵谈话和参加各种集会,并请我父亲赶走附在他们身上的恶鬼。我父亲是领袖,还有其他很多的巫师也常来利用我们的房子工作。有些人竟一连住上好几个星期,做这种交鬼和赶鬼的事情。在我们房子的客厅里,有一张长桌子。村民往往围着这张桌子坐下来和鬼灵交谈。父亲还有一个藏书室,专门收藏那些行巫术和交鬼的书籍。
一天的大清早,有2个男人带进来一个半死半活的女人。我的哥哥吉尼和我从床上爬起来,偷偷地从门缝里窥望出去。他们把那女人安放在长桌子上,她的身子在抽动着,嘴里不停地呻吟。那2个男人,各站在桌子的一边,牢牢地把她按住。母亲则站在女人的脚旁,脸朝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唸着咒语。父亲跑进厨房里拿来一个壶。里面都是点燃着的香。他又带来一只大青蛙,把它放在那女人的肚子上,然后再把壶里的香灰撒在她的头上和身上。我们恐怖地躲在那里看我父亲命令这邪魔脱离那女人的身体,而进入青蛙里面。忽然之间,我看见那个女人把头狠狠地一摇,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怪叫。这青蛙立刻就从那女人的肚子上跳下来,撞在门柱上死了。同时那女人也从2个男人的手里挣脱出来,滚到桌子下面。她用牙齿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和舌头,有鲜血从她口里流出来。渐渐地她安静下来了,躺在地上一动地不动。父亲宣布那恶鬼已经离开了这女人的身体,于是那2个男人就付钱给他。然后他们抬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离开我家的门,并且不住地谢谢我的父亲,称他为「最伟大行神迹的人」。
从小我的生活上就一直充满着恐怖和愤恨。因为我们家庭份子太多,所以很少有人能个别受到很好的照愿。我恨我的父亲和母亲,我也害怕那些每晚交鬼和赶鬼的事情。有一年夏天,在我未进学校之前,父亲把我锁在一个养鸽子的房子里。因为那天晚上我偷母亲皮包里的钱,不幸被他抓住了。当时我想逃,但是他捏住了我的后颈。
「你跑不了!孩子!我要罚你!」
「我恨你!」我也叫着。
他把我从地上拖起来,狠命地摇了几下。
「我要好好地教训你!你敢这样和你父亲讲话!」
随后便把我挟在他膀子下,像挟着一袋小麦一样,把我带到鸽子房,他打开了门。
「滚进去!」父亲叫着!「你和这些鸟住在一起,直等到你学够了教训!」他把我一下子摔在地上,将门关上,锁上。屋子里一片漆黑,我听见父亲的声音,由墙外传进来。
「今天晚上不许吃饭!」我心里害怕极了,用拳头拼命敲着门,还用脚去踢。我叫!我喊!忽然之间,在我四周有不少的鸟,受了惊吓,拍着它们的翅膀乱飞。我用2手遮着脸,拼命地叫喊!那些鸟一个个地碰到了我的脸和脖子。我软弱地倒在地上,用手臂挡着头,保护我的眼睛,不致被那些鸟的翅膀擦伤。过了很久,门开了,父亲把我再拖出去。
「下次再偷不偷了!」他咆哮着:「现在去洗洗脸睡觉去!」那天晚上我一直做着恶梦,梦见那些鸟包围着我,朝我身上攻击。在我8岁的那年,我更变本加厉地反抗我的父母。有一天下午,天气很热。母亲和她几个介绍顾客的妇人围坐在那张桌子旁喝咖啡。我走进去一手拍着皮球。其中有一个客人对母亲说:「瞧!你的尼基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他像你极了!我想你有这么一个孩子一定很值得骄傲!」母亲把2眼瞪着我,她开始摇动她的坐椅。她把眼睛向上翻,一直翻到2眼全白,然后伸出2臂紧紧地抱住桌子的一头。后来又慢慢地再把手举过她的头,开始用一种唱歌般的声音说:
「这……不是……我的……儿子……。不!……他从来就不属于我的……,他是撒但的儿子……一个小魔鬼……」
我丢弃了我手上的球,让它滚到房间的另一边,慢慢地靠在墙上。我的母亲继续用她高高低低诵经般的声音。
「不……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路西弗(撒但别名)的手控制着他的生活……撒但的手抓住了他的灵魂……他心里有野兽的痕迹……不……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我看见有2条眼泪挂在她的2颊,忽然间她把面朝着我,凶蛮地大声叫着:「滚出去!魔鬼离开我!滚!滚!滚!」我怕极了!赶紧跑回我自己的房间里,一下子倒在床上,我的思潮像山洪一般地爆发出来。
「不是她的孩子!……是撒但的孩子……不爱我……没有人照顾我!没有人管我!」眼泪像泉水一般地奔涌出来,我开始大声哭叫。我的胸部疼痛得不能忍受,我握紧了双拳,拼命击打着床,一直到精疲力尽为止。
旧有的恨一直潜伏在我的里面,这一下被引发出来焚烧着我整个的灵魂,像潮水冲击着珊瑚礁石一样。我恨我的母亲!上帝呀!我真恨她!我要伤害她!使她受痛苦!报仇!我打开了房门,边跑边叫地冲进了客厅。那些客人们仍然和母亲坐在那里。我狠命地打着桌子,破声叫喊!我被那极高度的恨所激动。「我……我恨你!」用我颤抖的手指着母亲,大声叫着:「我……我……我!要向你报仇……向你报仇!」
我的2个弟弟站在门后惊愕地看我表演这一场不平凡的戏。我高声叫骂以后,就从门廊那里爬行出来,这地方是我常用来逃走用的。我听见那些女客们都在大笑,在她们的笑声里面还夹带着母亲说话的声音!
「你们看!我早就告诉你们他是撒但的孩子!」
我是如何地恨我的母亲!我想毁灭她,但是我又不知道怎样行才好!我跑到外边一面叫,一面扬起地上的尘土,向四周围分撒。尘土沾在我的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变成肮脏的泥。「我恨你!我恨你!」我还在大声地叫,但是没有乱滚,弄得全身都是灰!我闭上眼睛哭,后来渐渐地睡着了。
待我醒来以后,太阳已落西山。我爬起来,连我牙齿之间也都填满了泥沙。父亲开了后门,用一盏黄灯照着我,他看我这一副狼狈相,禁不住骂我一声:「猪!」「你在外边那么久,究竟干甚么?你自己瞧瞧你这个鬼样子!我们不能和猪在一起!赶快去洗干净再来吃晚饭!」
我听从了他的话,但是我是在外面池塘里洗的。我知道我将永远一直恨下去,再也不会爱他们任何一个人。
很多波多黎各家庭把他们的孩子们都送到纽约去,因为他们老了,无法照顾这些孩子。我有6个哥哥也已经离开了家,搬到纽约去了。他们都已经结了婚,开始另一个新的生活。但是我太小了,没有办法去。在以后5年当中,我的父母都一致认为我再也不能在波多黎各待下去,因为我在学校里又造起反来了!我时常欺侮那些年幼的同学,有一天我拿石块打伤一个小女孩的头,站在那里看那鲜红的血从她的额上流出来,心里感觉到很痛快。我站在那里笑,而这小女孩却在那里哭。当天晚上,父亲重重地打我的脸,使我的血也从口角里流出来。
「以血还血!」他叫着。在我初中3年级的时候,我和我的一个教我劳作的老师打起架来了。他的个子很高,但是却很瘦,这家伙一看见女孩子就喜欢吹口哨。有一天,在上劳作课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黑奴!」他回敬我一声「小马!」我再骂他一声!「黑奴!」这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他向我动武。我来不及躲避,被他飞来一掌打在我的嘴唇和牙齿上。我的嘴被他打出血来直流到嘴下。我也不甘示弱,向他猛扑过去挥拳乱打。但是他是一个成年人,而我却体重不到一百磅,然而充满着恨,我还是一直拼下去。他用一只手抵住我的前额,使我的拳头全部都落空。我看这一仗是胜不了他,就对他说:「很好!是你厉害!黑奴!我现在去告诉警察!」就冲出了教室。这一次因为是他先动手,所以他感到自己理亏。我一走他就在后边追上来叫着:「等一等!我向你道歉!不要去!」但是我已经走远了。事实上我并没有去报告警察,却回到父亲那里,告诉他我的老师想要打死我。父亲很生气,他带了手枪从屋子里奔出来。「我们去找他算帐去!」他叫着。我们走到学校里,我跟在父亲的后面,想看看我的父亲将怎样对付那个老师。但是老师已经离开了教室,父亲叫我等在那里,自己跑去见校长。父亲在校长室里待了很久,当他出来的时候,他向我很快地跑过来,把我一把狭在手臂里带着回家。
「好呀!小鬼!回去和你再算帐!」在没有进屋子之前,他先把我推在他的背后。 「你在向我撒谎!」他一巴掌打过来,但是被我很灵敏地避过,我马上溜下石阶逃走。
「很好!跑吧!跑吧!除非你永远不再回家。你要是回家,看我不好好地揍你一顿!』他在后边狂叫。后来我还是回家了,但那是3天以后的事。因为警察发现我一个人正朝着内地的山区走,就把我带回我的家。我恳求他们不要强迫我回家,但是他们把我交给父亲,这一顿毒打结果还是逃避不了。
我一直打算离开这个讨厌的家,我要走得远远地,没有人能把我捉回家。在后来2年当中,我曾先后有5次尝试过,但是每一次都被警察把我抓回来!最后在无可奈何之下,父亲和母亲只好写信给我在纽约的哥哥法兰克,问他是否可以让我过去和他住在一起?法兰克回信同意他们的计划,要我马上就去。那天早上,当我走的时候,很多小孩子挤在我们房子的门前看我。母亲把我揽在她的怀里,我看见她眼睛里满盈着眼泪,她想说甚么,但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然如此,但是我对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甚么。
我把我那小小的皮箱包装好了以后,提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上车子,父亲正在车子里等着我。从我家里驾车往圣约翰机场要45分钟。到了那里以后,父亲就递给我飞机票和一张美金10元的钞票。
他说:「到了以后立刻打电话给你哥哥法兰克!」
「飞机驾驶员会好好地照顾你,直等到你哥哥来接你回去。」
他站在那里朝我看了许久,渐渐地伸出他那颤抖的手握住我的手,忽然间又把我紧抱住,我发现他在啜泣。
不久他放下我对我说:「我儿!做一个好孩子!你这个小鸟。」我上了飞机坐在窗子旁边,当飞机在跑道上推进时候,我看见父亲在人丛中向我挥手。
「为甚么他忽然叫我小鸟呢?」我记得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一次,父亲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下,他曾这样地叫过我一次。又有一次,他在一架摇椅上吸着烟斗,告诉我有关鸟的故事。「小鸟就像你一样,尼基!一天到晚都在飞,从来不休息的。」他微微地摇摇头望着天空。
「鸟儿既小又轻,牠不比他自己的羽毛重多少,牠可以睡在空中。牠不时在逃,逃避那些老鹰和鹫的追逐。牠飞得很高,如果你不能比牠更高的话就看不见牠,牠是从来不休息的。」
「但是牠怎么吃东西呢?」我问。
「牠是一边飞一边吃。」他讲得很慢,就好像他已经看见那只小鸟似的。
「牠捕捉昆虫,蝴蝶。但是牠没有腿和脚,所以不能够在地上走。」我对这鸟的故事极感兴趣,就问他:「如果在阴天或太阳下山以后天黑了,牠怎样逃避牠的仇敌呢?」
父亲说:「在阴天!牠飞得更高,高到看都看不见。只有牠死了后才会停止飞行回到地面上来。他一回到地面上,也就永远不再飞上去了!」父亲拍拍我的肩说:
「去吧!小鸟!去飞!一直飞!直等到我叫你才停止飞行。」我奔了出去,挥动我的双臂,学鸟飞行,但是一点也飞不起来。现在飞机已经起飞上了高空,我真的飞了,开始走我自己的路……
巴士到达一个站,乘客有几个下车,我也跟着其中一个人走出巴士的门。当巴士开走以后,我孤独地一个人站在那里。在那800万人口的大城市里,我不知道往那里去才好。我从地上抓起一把雪,除去表面上脏的部份,里面露出洁白的来。我把那雪球送到嘴里想尝尝是甚么味道?但是忽然我又发现那洁白的上面重又出现了很多的黑点。原来这是工厂烟囱里喷出来的煤灰。我把它丢了,现在我觉得我是自由了。在这个大都市里,我盲目地流荡了2天。我在垃圾堆里拾到一件旧外套,它的袖子长过我的手。上面钮扣都没有了,口袋也被撕去,但是无论如何穿在身上还很暖和。晚上我就睡在地下车站的椅子,一直到第2天的晚上,我那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地缓和下来了。我在饥寒交迫之下,开始向人求乞。第一个人我向他求他不理睬我,就像没有看见我一样。第2个人竟把我向墙边一推,粗暴地说:「滚开,别把你那油污的手碰我!」
黄昏时候我又在大街上走,我那件长而破的外套在人行道上拖着,一只手紧捉着我那小手提箱。过路的人都向我看,但是没有一个人跑来照顾我。那天晚上我竟花完了父亲给我的那10块钱。我在一个小餐馆要一只「热狗」,我不懂得怎么说,只是用手指着柜台前的一只「热狗」,再用手势。待我吃完一个以后我再要一个,那个柜台老板伸手向我要钱。我掏出那张10元钞票递给他,他又给我一只热狗和一碗炼豆。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把眼睛朝他看,但是他一下子走进厨房里头去,再也看不见他出来。我只好提着我的手提箱,重又回到街上去。我第一次经历到美国食品的价格,但是我怎么能知道在美国一只「热狗」是绝对要不了5块钱的!继续往前面走,肚子不久又饿了。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半夜,我又冷又怕,只希望有甚么人来慰问我和帮助我。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对他说才好,如果真有人过来帮助我的话。一群一群的人从我那边过来,又很快地离去。在200万人当中,我一个都不认识,在我来说,「孤独」只不过在森林和沙漠里才有的,但是这里的「孤独」却要比那里的「孤独」可怕10倍!我看见那服装整整齐齐的顾客,由戏院里走出来……年老的人在卖报纸和水果,警察2个人一组不停地在路边巡逻。人行道上挤满了来来去去的忙人。但是我发现他们的脸上也一样充满着「孤独」。没有人笑,连一点点的微笑都看不见,只是急急忙忙地赶路!我在路边坐下来打开我那小皮箱,拿出一张摺好的纸,上面有我母亲抄给我法兰克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忽然之间,在我背后我觉得有谁在轻轻地碰我,原来是一只老的长毛狗。我把它抱过来,它舐着我的脸,我也将我的脸紧紧地埋在它那厚厚的毛丛里。我不知道我和这只狗玩了多久,但是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有2个警察站在我的前面。其中一个将他手上的棍指着我的前胸。
「你半夜3更坐在这里干甚么?」他问。我开始用我那不成文的英语告诉他我迷了路。他们2人相对谈了几句话,其中一个人蹲下来问我:「我能帮助你么?小孩子!」我把头点点,递给他法兰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我说:「哥哥!」他唸着那纸上潦草的字迹,摇摇头说:「你就住在那里么?」我不晓得怎么回答他,只有重重复复地说「哥哥!」他点点头把我带到一个公用电话亭那里。我在电话里听见法兰克那刚刚睡醒的说话声音,于是一小时以后我就平平安安地到达他的公寓里。在我哥哥家里,我喝着那美味的热汤,我所睡的床又干净、又舒服。第2天早上,法兰克告诉我,要我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会照顾我并送我进学校。但是在我的内心,却潜伏着一个动机,这动机要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已经开始过一个流荡的生活,再也没有甚么可以阻止我的。
我住在我哥哥法兰克家里2个月,学习讲英语。但是却并不感到怎么高兴,内心一向在想远走高飞。法兰克将我送进一家高级中学,这学校里的学生不是黑人就是波多黎各人。讲到这个学校,与其说它是学校,倒不如说它是感化院还比较实际一点!学校里的老师和教务人员所花费的时间在维持学校秩序上远超过教书的时间!这里简直是一个野蛮人的地区,一天到晚都在打架。纽约市的布克伦区,差不多每一家高级中学里都有2、3名帮会的会员,这些帮会都是附近男孩子和女孩子们所组成的。有些帮会之间彼此有仇恨,每逢那2帮的会员,在教室里见面就会动起干戈来。
这种事情我倒是第一次轻历到,每天几乎都有打架的事情在学校的大礼堂和教室里面发生!我常常躲在墙的一角,就怕有那一个大孩子来选择我作为他攻击的对象。放学以后在学校的草地上也一直不停地有殴斗,很多人都被打出血来!法兰克一直警告我,不要一个人晚上在街上走。
「这些流氓!尼基!他们会杀害你的!他们专欺侮那些在街上的陌生人。」他叫我下午一放学马上就回家,躲在家里不要出去。后来我又发现不单单只是这些帮会人物可怕,还有很多所谓「小人团」,他们只有9岁到10岁。这些小鬼下午和傍晚都聚集在那些低级公寓的门口玩耍。
有一次我由学校下课回家,就遇到很多「小人团」的人把我包围起来,他们的年龄大概从8岁到10岁。我被他们弄倒在地上想爬起来,但是其中有一个开始拖我的腿。他们一面在笑,一面叫喊着。我忍耐不住将那距离我最近的一个小孩击倒在路边上。这时候我听见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我朝上一看,那女人正靠在2层楼的窗口上。
「你打我的孩子!我要你的命!」我只想赶紧脱离她的孩子,但是其他的小孩像潮水一般地向我涌过来,其中有一个朝我投一只可口可乐的空瓶子,这瓶子掉在我肩膀旁边,碎玻璃片纷纷落在我的脸上。楼上的那个女人还在那里不停地叫:「离开我的孩子!救命呀!瞧!他要杀死我的孩子呢!」忽然之间,另外又有一个胖女人从门里跑出来,手上拿着一把扫帚,她冲进我们这一堆人里面,脸上那一副凶恶的样子是我一生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举起扫帚向我打来,第一下打中我的背,第2下又打中我的头。她一面打一面叫,我忽然看见又有更多的女人出现在窗口上,她们在高声呼叫警察。我不等那女人第3次再打到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逃跑。只听见她在背后叫骂着:「你若再来欺侮我们的孩子,看我不宰了你!」
第2天放学回家,我再也不敢从这条路上经过,而改走另一条。过了一个星期,我初次在路上碰到了那些帮会里的人。事情是这样的,我刚离开学校,经过一个公园,看见有一个中年人手上拿着一个会讲话的鹦鹉。我停下来笑着和他手上的鹦鹉说话。那个人似乎很不高兴,将他的鹦鹉紧紧靠近胸口回转身就走了。这时候有15个孩子站在我的背后,他们不再是「小人团」而是大人团,差不多每人个子都比我大。我被他们包围起来,其中的一个对我说:「你在笑甚么?」我指着那个拿鹦鹉的人说:「我在笑那个有趣的鸟!」
「你是不是住在这里附近?」他再问,我发现情形有些不妙,暗暗地恐慌起来了。
「我和我哥哥就住在这条街底下!」
「你以为你住在这条街底下,就可以随便来到我们的公园里放肆大笑么?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主教帮」的领土!
我们不容许有陌生人进入我们的领土里面,更不能让他这样放肆地大笑!」我还没有回话,就有一个看起来令人可畏的孩子由口袋里拿出一个刀柄来,这刀柄上有一个按钮,他一按这钮,「达!」一声,立刻就有7寸长的刀锋出现在柄的前端,这就是一般帮会里所使用的弹簧刀。
「我要割断你的脖子!让你像野兽一般地流血!」
「喂!慢点!」我吱唔着:「你怎么啦!为甚么一定要割我的脖子?」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这就是原因!」他把刀尖朝着我的腹部,慢慢地向前推动。另外一个个子高大的黑童好心替我解围。
「好啦!大达得!放了他吧!这孩子是刚从波多黎各来的,他不懂得这里的情形。」那人收回他的刀说:「好吧!但是有一天他会明白这里情形的。别再到「主教帮」的领土来!」这些人离开我以后,我慌忙赶回家里,那天整个下午,我一直不停地在想着这件事情。
第2天在学校里,有些同学已经知道我昨天下午在公园里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告诉我那个拿刀的家伙名叫罗伯多,也是这学校里的学生。真是冤家路窄,当天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打棒球。他看见我不问青红皂白先一拳把我打倒在地上。其他的同学们立刻在旁边高声嚷着:「打他!打他!尼基!他手上没有刀,并不怎么厉害!打他!我们作你的后台!」我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衣服上的灰土。
我说:「好的!我也要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其他同学围一个大圆圈,形成一个临时的决斗场。他们还在那里继续叫喊:「打!打!」看「拳赛」的观众越来越多了。我采用一般传统的拳击方法,围着他转,一个拳挡着自己的脸,另一个拳用来攻击对方。他的行动很呆板,大概不习惯我这种的打法。相持了一会,我找到一个机会,用我左手来一个勾拳,不待他打过来我已经先击中了他的脸。他的鼻子经过我这一拳竟流出血来。后来他把头低下,像一头野牛一般地冲过来把我撞倒在地上。我想爬起来,但是他用脚踢我。我在地上滚了一阵,他一下子扑在我的背上一手扯住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去抓我的眼睛。他的个子比我大,我的力气不如他,我想那些站在我旁边的同学此刻一定会上来帮助我的,但是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叫喊。他这种的打法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我只懂得按照一般拳击的规则来打。但是我想这时候我若再不想其他的办法,他可能会杀死我。于是我伸出一只手拉下他那抓我眼睛的手,放在嘴里狠狼地咬一口。他痛得大叫,离开我而翻在一边。
我趁这机会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摆出拳击的姿式。他也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捏紧他那受伤的手。我再围着他转,曾2次用我的左手勾拳击中他的脸,接着一拳又一拳我都打中了他。他挨了我几拳后立刻改变战术,冲过来,2手紧抱我的腰部,用他的前额猛撞我的脸,好像一个沉重的木鎚打在我的脸上。他这一种新的战术对我可以说是一个致命伤,我的鼻子也被他的前额撞出血来,疼痛得几乎使我眼睛都看不清楚。于是他放松我的腰部一连不断地再用乱拳雨点般地落在我的头上,这一下我垮了,被他再度击倒在地上。他又踢了我一脚,但是这时候幸亏老师跑过来把他拖开。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法兰克看到我这个样子禁不住大叫起来。
「他们会杀死你的!尼基!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们将要杀死你的!」我的脸被打伤得很厉害,我觉得我的鼻子似乎已被打裂开,可是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谁敢欺侮我了!我也能像他们一样野蛮地和人打架,并且比他们还要厉害。没有多久,我打架的机会又来了。大约过了2个星期,学校刚放学,我步出学校的走廊,向着大门口走去,开始发现几个人在背后跟踪着我,我回遇头来,看见有5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他们都是黑人。我知道黑人和波多黎各孩子们时常有打斗,所以我赶紧加速脚步向前走,他们也加速追上来。走出了学校大门,踏上一条通往大街的小道上,其中一个高大的黑童赶上前来把我一把扯住推我靠在墙上。我的书本落在地上,另一个孩子把它踢进路边的脏水沟里。我向四周围看了一眼,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过来救我。
「你在这地方干甚么?」那个大孩子问我。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乃是我们的领土?」
「这里是学校!学校是不属于任何帮会的!」我和他们讲理。「别打我官腔了!我就是讨厌你!」他把我紧紧地按在墙上。我听见「达」的一声,又是一把弹簧刀!
我在前面已碰到过,弹簧刀是一般暴徒们所普遍携带的武器。这种刀像小洋刀一样,原是摺起来的,看起来好像只有一个刀柄,但是里面有弹簧。只要把揿钮一按,刀锋就会一下子弹出来。那个大孩子把刀尖指向我的胸部。
「你是新来的人!我们有一个规矩,凡是新来的同学一律都要向我们缴纳「保护费」。你只要付给我们每天2角5分钱,我向你保证没有人敢伤害你!」另外一个孩子插嘴说:
「我们也决不伤害你的!」我对他们说:
「好!我要你们向我证明一下,我若给你们2角5分钱一天,你们就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没有甚么可证明的!你一定要给我们2角5分钱!如果你不肯,我们就要杀死你!」他回答。
「好吧!那么请你现在就把我杀死,如果你不杀死我,我将要回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宰掉!」我这么说,那些孩子们竟大大地吃了一惊!那个大孩子拿刀顶住我的胸部,满以为能把我控制住,所以他没有对我加以防备。我趁这个机会用我的左手一把抓住他那握刀子的手。再用力一扭将他翻了一个身,背朝着我。他手上的刀也掉在地上,我把它捡起来握在手里,把刀口架在他的颈项上,用力压下去就差一点点插入他那黑色的皮肤里。我再把他的脸紧贴在墙上,将刀口架在他脖子后头耳朵底下。那个女孩子失声大叫,怕我会杀死他!我回过头对她嘲笑着说:
「哈!我认识你了!我也知道你住在那里,今天晚上我将来到你家里把你杀死!你喜欢么?」
她更叫得响,拉住一个男孩把他拖走。「快走!快走!」她叫着:「这个人是疯子!」他们都逃走了,连我手下的这个俘虏最后我也放他走。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来一下,他们真会下手干掉我的。我从水沟里捡回我的书,擦去上面的污水,那把刀还在我的手里。我站在那里好半天,将手上刀打开又关上,这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拿弹簧刀。我很喜欢这个东西,就把它塞进口袋,然后走回家里去。
从现在起我想,有那一个要想欺侮尼基的话,他必须先考虑再三。以后我不再怕别人,而是别人怕我了!
我进入学校刚2个月,忽然又发生一件事情,使我不得不离开这个野蛮的地方。有一天,老师正在班上点名。有一个黑童因为迟到,就偷偷地潜进了教室,在后排正坐着一个漂亮的波多黎各女孩子。这个黑童弯腰去吻那女孩子的后颈,她躲开了他,但是他再接再厉,拦腰一把抱住她,再去吻她的嘴。那女孩挣脱他的手,从椅子上跳起来,开始高声大叫。其他男孩子们却大笑大闹:「再来一次!」我睁大眼睛看住那个女老师,见她从讲台上走下来,但是有一个大孩子站起来挡住她的路。「别过来扫大家的兴好不好!」女老师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比自己高大,就只好走回讲台上去,全班因此更疯狂起来了。这时候那男孩和女孩移到墙边还在拉拉扯祉,男孩一直想用手搂住女孩吻她的嘴,女孩则一面叫喊一面推他。最后男孩终于放弃了企图,而倒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去。
「现在干没有多大意思!」他向全班同学说:「我今天晚上再去找她!看她会不会拒绝我!」老师只当没有这么一回事情,继续拉开嗓子点名。我实在忍耐不住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后排去。那女孩子还在她的坐位上哭,当老师点到她名的时候。我走到那个男孩子的背后,他正坐在位子上咬着自己的手指甲。我举起一张笨重的椅子对他说:
「喂!看!我有一点东西要送给你!」当他回头看的时候,我将那椅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他立刻卧倒在坐位上,头上出现一个大洞,血像山洪一般地冒出来,直流到脖子底下。老师急忙跑出教室,回来的时候后边跟着校长。校长捏住我的膀臂,拉我到他办公室里去。我坐在那里,他先叫一辆救护车,把那个受伤的黑童送到医院里,然后再回来对付我。因为过去2个月中,我在学校里也时常闹出许多事情来。他要我告诉他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对他说,这个黑童在班上侮辱一个波多黎各的女孩子,老师一点也不管,所以我才出来打抱不平!
校长的脸渐渐转红,我话说完以后他站起来说:「好了!好了!我已听够了这些打架的事情,一定非给你们一点教训不可。你们以为可以把街上的打斗带进学校里面来么?我要杀一儆百,你们所讲的这些理由全都是谎话。我现在就去叫警察!」
我一听见他那么说,胆怯地站起来。
「校长!警察会关我进监狱的!」「我正希望如此!」校长说:「至少可以警戒其他的那些妖怪,要他们学学尊敬师长和服从校规!」
「你叫警察!」我回头走到门口,全身在发抖,既害怕又愤怒。「当我一出狱,我会回来的。有一天,我遇见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我要把你杀死!」我没有料到这一句话竟把他吓住了!校长的脸开始由红变白,他思索了一会儿。
「好!好!古玆!这一次我放过你!但是我从此以后不要再看见你在这学校里!我不管你去那里,去地狱也好,只是别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我要你现在就走,快走!一直走到我看不见你!听见了么?」
我懂得他的意思,离开他就跑出学校。
愤怒和惧怕,使我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我痛恨所有的人,甚至于连我哥哥法兰克也在内。当他反对我离开学校,和晚上很迟才回家的时候,我就决心离开他的家,自己去另打天下。
「尼基!」他说:「纽约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只有厉害的人才能生存!你还没有看见,我已经在这地方5年了,我知道得清楚。这里到处都是娼妓、无赖、和杀人犯。这些家伙会杀害你的,你被他们干掉以后甚至于没有人知道,一直到有人在垃圾堆里发现你的尸体!」
法兰克的话很对,但是我还是不肯留下来。因为他坚持我一定要返回学校去,而我则坚持要走我自己的路。
「尼基!我不能强迫你回学校去,但是你这样下去的话会生乱子的!」
「但是校长已经开除我了!他说他再也不要我回去!」
「我不管!你如果要想住在这里的话,你必须回去,回到其他别的学校也可以!」最后我不得不和他决裂了。
「你如果一定要我回学校,我想你是疯了!你强迫我,当心我会杀你的!」
「尼基!你是我的弟弟,你怎能对我说出这种话呢!妈妈和爸爸要我照顾你。现在既然你一定要走,你就走吧!但是我想你最后还是要回来的,因为你没有地方去。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你必须回学校,这是我最后的话!」
这些话是在那天星期五的早晨,法兰克在没有出去上班以前对我讲的。就在那天的下午,我留下一张字条在厨房里告诉他我有一些朋友请我到他们家里去住一个星期。事实上我并没有甚么朋友,我就是没法再在法兰克的家里继续待下去。晚上我去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我走到布克伦某一个地区,看见很多孩子们在街的一角。
「请问我在那里可以找一个地方住宿?」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嘴上叼着一支香烟,用大姆指点点他背后,那里是布克伦高级职业学校。
「过对街是我老头子所经营的公寓,你可以向他要一间屋子住。瞧!就是坐着和几个人一起玩牌并喝酒的那个!」其他的孩子都哈哈笑起来!那孩子介绍我去住的那家公寓是在格林街上,这地方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住宅区。差不多有30000人挤在那些楼房里面,都是黑人和波多黎各人。我走进那群人向他们要房间,那个老头子望着我说:
「我有一间,你要么?」我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是的!我要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他问:「你有15块钱么?」
「嗯!……现在没有!但是……」
「对不起!我没有房间!」他掉过头,继续注意他手上的牌。其他的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急急说:「但是我可以去弄钱的!」
「小孩子!你若能的话,现在就拿出15块钱来,我不管你是怎么弄来的,偷也好、抢也好。钱没有弄来之前,请你走开好不好?你在打扰我!」我离开他们,一直往前走,进入一条小巷子,我在计划怎么弄钱。我知道我抢劫别人若不成功的话,我就要坐牢。但是不这么做又不行,我已经告诉法兰克,我要在外边住一个星期。住房子是需要钱的,而我连一分钱也没有!这时候大约是晚上10点钟左右,冬天的风冷得像冰一样,我在小巷子里瑟瑟地发抖。
渐渐地我听见有脚步声从那里向我这边过来,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把弹簧刀,按着揿钮,刀锋从柄里弹出来,我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但是我的手却颤抖得很厉害,因为我向来没有这种的经验,应该怎么样去抢劫那个人?我是否必须把他拖进这条巷子里面来呢?我应该先刺死他?还是只吓唬他一下?万一他叫起来我该怎么办?
不久我发现有2个人在巷子口讲话,一个老人向一个青年人求乞,要5分钱买一杯咖啡。那个青年人手上拿着一包东西,告诉老人他没有钱。我想这个老人常常求乞,可能他口袋里会有不少钱,如果我去抢劫的话,他是不敢叫喊的。后来我看见那个青年人放下手上的纸袋。伸手在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币给那个老人,老人谢过一声,慢慢地走了。我这时候已经拿定了主意,改变了我抢劫的对象。那个青年人从地上拿起他的纸袋,有几个苹果从袋里滚出来,他弯腰去捡。我冲上去把他拖进巷子里面,推他靠在墙上,把刀对着他的脸。
「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我要的是钱!赶快给我,不然我就杀掉你!」我的手抖得更厉害,我真怕那刀子会从我的手上掉下来!那孩子苦苦地向我哀求。
「你都拿去吧!求你不要杀死我!」他拿出口袋里的皮夹想递给我,但却从他的手里掉在地上,我把它踢到巷子的一边。
我说:「走吧!快跑!你再不快跑你就变成一个死人了!」他朝我看,2眼充满着惧怕,然后飞驰而去。我等到他跑到看不见以后,才过去拾取他的皮夹。我走出小巷子,也跑了一段路,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的皮夹里面一共有19块钱,我把那皮夹丢弃在青草地上,将钞票握在手上,再重数一次,然后塞进我的口袋里。现在我想到很多流氓为了抢劫几毛钱而害一条命,我第一次就有那么大的收获,并且又是那么容易!然而我的自信心还是驱除不了内心的惧怕,我躲在一个公园直等到半夜,这时候去找房子已经是太晚了。我又跑到方才我抢劫的那个地方,看见那青年人所遣留下来的纸袋,已被人拿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的饼干盒子,我拾起那个饼干盒子,拿在手上摇了几下,有一些饼干碎片散落在地上。我心里忽然有一个意念,为甚么我不用刀把他割伤呢?我要尝尝这是甚么样的滋味?下次我一定这么做!
那一天晚上,我又是在地下车里过夜的。第2天一早,我就回到格林街去租那间房间。那老板把我带到3层楼上,那间房间的窗子正对着布克伦高级职业学校。房间很小,天花板上都是裂缝。老板告诉我,在2楼有一间公共洗澡间,房间里有一个表,可以调节室内温度。他给我房门的钥匙,告诉我每星期六是缴纳房租的时候,然后关上门走下楼梯。我把这间房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有2张床,一张小桌子,一个洗脸盆在墙边,还有一个挂衣的壁橱。我锁上门出去,在附近走了一圈,这一带地方是贫民住宅区,房屋全都是一幢幢低级的公寓,里面又黑又旧又脏,没有院子,草地和广场,我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住得下去的。在我的楼底下,住着一个青年人,苍白的险,2眼凹入,衣服破旧不堪。我不知道他是在酗酒呢?还是吸毒?那天下午,我经过一个游乐场,里面传来美妙的音乐,我口袋里面还剩下一点抢来的钱,很想进去玩玩。在门口我看见有一群孩子,围着一架旧的意大利风琴。他们都穿着黑色上装,背后绣着2个「M」字母。
在那些孩子中间,有一个和我的年龄差不多,脸也生得很清秀。他一看见我立刻冷眼瞅着我说:「喂!小子!你来干甚么?这是毛毛帮的领土,我们不喜欢任何陌生人来我们这里!」
我回头看他,其他那些穿黑上装的孩子们开始把我包围起来。那个面目清秀的孩子用手推我一下,问我:「你是属于那一帮的?」
我告诉他:「我不属于任何帮会!我是来这里游乐场玩玩,难道犯了甚么法么?」另外一个孩子也上来。
「你知道这是甚么东西么?」他拿出一把弹簧刀。
「这是刀!小子!它可以切断你的肚肠!如果你对我没有礼貌,我和以色列一样的不好惹!」
从他的口里我才知道,那个面目清秀的孩子叫以色列。以色列接着向我说:「你瞧吧!我们可以一霎那之间把你干掉,也许我们是要把你干掉,如果你敢反抗我们!」
我很生气,我口袋里也有一把弹簧刀,但是他们人数太多,我又不愿意让他们看见我的儒弱。终于我想改天再找机会来向他们表现我的勇敢吧。我向他们点点头,便转身走开,背后他们在嘲笑着说:「这家伙受到了教训,下次再不敢来了!」一肚子闷气,我走进一个公园,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有一个小孩大约13岁左右,跟在我的后头。他看见我坐下来,也坐在我的旁边。
他说:「他们找你的麻烦!是么?」
我说:「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可以打得过他们中间任何一个,只是犯不着一个人去拼那么多的人!」
「这些家伙在这一带地方很有势力!」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支香烟。「如果你和他们对抗,他们会打死你的。」
他点着烟见我朝他看便问:「你抽烟么?」我摇摇头,并明白他的意思。
「要不要试他一枝?我这烟蛮不错,很清凉的!」
「好的!」我说。他又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枝,这烟不同普通的香烟,看起来很特别。他先教我怎么吸,我照他的办法来吸,立刻尝到一股浓烈的甜味。
「唔!不错!」我很欣赏。「你从那里弄来的!」我问。
「哈!这很容易!这里附近有几百个做这种买卖的人。他们专从古巴、墨西哥进口原料。也有人在种植这种烟草。我那老头子就在自己家的后院里种,当然种出来的东西不比外来的好,但却是不花钱的。」
「若向这些人买的话,一枝多少钱?」我想从这个13岁的小孩身上学到一点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有的是一块钱一枝,有时候你可以买到7角5分钱一枝的。但最好你能买它一罐烟草自己来包卷,那么每枝只要4角钱。然而你要小心,有些人会欺骗你,在里面渗杂很多别的东西。所以在没有付钱之前,你必须好好地检查一下!」我吸完了这枝烟,把2腿伸直,将头靠在椅子真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那孩子也和我一样,靠在椅子上,将2只手枕在头底下。我问他:
「这枝烟能使你舒服,为甚么我不看见你笑呢?」
「笑!嘿!我那里还笑得出来么?」他说:「我那老头子是一个酒鬼。他并不是我的生父,他只是去年才和我母亲妍居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的生父是谁?这个人一直毒打我,上星期我要我母亲脱离他。他拿一个酒瓶打我的头,敲去了我2个门牙。我把一个时钟向他丢过去,打中了他的背。我母亲大发脾气,赶我出来,因为我伤害了她的男人。现在我就住在街上,等候机会杀他。我不参加任何帮会,也不求人帮忙。我只是等待,有一天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把他干掉。我连我的母亲都不爱,我还有甚么心情来笑呢!」他讲话的时候,一直把头低着,从不抬起来。
「他是否就是你所讲的那位,在自己后院子里种植『梅尔黄那烟草』的那一个人?」我问。(注:「梅尔黄那」是一种轻度的毒品,对身体损害虽然不大,但可是一上了瘾以后就会引人再进一步去注射海洛英。这种烟简称为「麻烟」)
「他也是一个贩卖这种烟草的人,待我找到他一个人的时候,我将用刀插进他的肚皮!」他把头抬起来,我看见他的脸显得十分苍老,像一头老驴子而不像一个才只有13岁的孩子。
「你家的老头子怎么样?是否也是一个酒鬼?」他反问我。
「现在我很幸福,我老头子和老太婆都没有!」我撒谎。
「我只是一个人!」
「现在我也和你一样!」他向上看。
「但是你要小心啊!那些帮会里的人,晚上若在街上遇见你,他们会杀死你的!」
「这里究竟有多少个帮会?」
「100多个!」他说:「数都数不清!」
「他们干些甚么?」
「除了打架没有别的!他们不是出去和别的帮会们打,就是在他们自己的领土里面抵抗外来的侵略者。如果他们自己之间没有战争,就去找警察打。他们所用的武器五花八门,甚么都有!刀、球棒、手枪、自制枪、猎枪、鸟枪、刺刀、石块、脚踏车鍊条等等。有的甚至于用伞尖来刺人,还有的人把剃胡子刀片放在手指之间,握拳来攻打对方。你在这里日子久了,你就会明白,所以我不加入他们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总是远离那些小巷子,在幽暗的街道上尽量远远地躲避他们。你在这里再久一点,你会知道的!」他站起来告别我,穿过了公园,渐渐地消失在淡淡的夕阳光里。我也回家,天色渐渐地暗起来。
又过了几个星期,有一天早晨8点钟我走到拉法叶街的一角,遇见一个我所熟悉的波多黎各青年,他名叫迪可,正靠在墙上嘴里吸着烟。我以前见过他好几次,知道他是一个善于用刀子打架的人。他看着我说:「喂!尼基!你想参加帮会么?我可以介绍你去见我们的领袖卡罗。」我很想看看帮会里面究竟是甚么样子,就接受了他的邀请。他带我走到一条街边,进入一幢房子的地下室,又从里面上了楼梯。在昏暗的灯光底下,我简直看不见甚么。进入一间房间里,我看见一对一对的男女正在悠慢的音乐中跳舞。其中有一个男孩子,一手搂着女孩子的腰,另一只手上抓着一个酒瓶。每跳几步,就将瓶口朝嘴里送。
还有几个孩子围着桌子玩牌和吸烟,这些烟都是用梅尔黄那烟草卷成的,和我以前所吸过的那枝完全一样。
桌子的中间,也放着一瓶酒。在房间的另一角,灯光所照不到的地方,有2对男女正躺卧在垫席上。其中的一对,各枕着对方的手臂,抱在一起。他们一发现我在看他们,立刻于垫席上站起来,但是仍然紧紧地搂在一起,彼此交换了一个吻,然后就从边门跑了出去。迪可轻轻地对我说:「我们这里有一张床,如果他们要发生甚么性行为的话,随时都可以的。」在我脚边地板上有一本满了裸体女人照片的杂志。这就是那些帮会人物的生活写真,我心里这样想。
迪可拖我走到房间的中央,向大家介绍:「喂!各位!这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来欢迎他好不好?」
迪可刚介绍完毕,就有一个金发少女,从门边走过来勾住了我的膀子。她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毛衣,赤着脚没有穿鞋子。我也伸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对她说:「你愿意和我跳舞么?」
「你叫甚么名字?」她问我。不待我回答,迪可抢先一步。「他叫尼基!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优秀的打手。他正准备参加我们的团体呢!」那女孩把身子靠近我说:「好的!尼基!你既然是一个好打手,现在再让我看看你的舞跳得怎么样?」在跳舞的时候,我一步进一步地把她搂得更紧,最后她可恼了,用力把我推开。
「不要再这样!」她叫着。「你想作甚么?我是属于侯赛的,如果我告诉他你对我这么无礼,他要把你切成碎片!」她看到我睑上那副窘的样子,立刻又破口笑起来,把我拖过去挨近她,并把嘴贴在我的耳朵边说:「这才只不过是第一次呀!不要太急!如果我喜欢你,我会让你放肆一点的。」我们又跳了一会,就停下来观看那2个孩子在作胆量测验游戏。一个孩子站在墙边,另一个孩子朝他的腿把刀投过去。那把刀子要插中在他腿旁边最近的地方,但是却不致伤到他的腿。如果他的脚动一动的话,就显出自己是一个「胆小鬼」。我站在旁边看,心里下意识地想,巴不得那孩子会一下子失手,把刀子误投在那人的身上才好。我正看得出神的时候,那少女又拖我过去。
「跟我来!我要你去见一见这里的要人。」我跟她走进另外一间小房间里。有一个粗壮的波多黎各孩子靠在椅子上,2脚架在他前面一张桌子上。膝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她的头正紧紧地偎在他的胸边。他一面吸烟,一面把烟丝吐在她的秀发上。
「喂!」他向我们狂叫一声:「你们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啊!不待我允许就先闯了进来!你们大概已经看到我做了些不能公开让别人看见的事情!」他2手拍着身边那女孩子的背,笑着说。接着他又朝我看了一眼,问说:
「这家伙是谁?」
「这是我的朋友,尼基!迪可带他来的,说他是一名很好的打手!」我的舞伴这样替我介绍。
他推开身边那个女孩,站起来走到我的前面,伸出他的手来。
「从我的手中把你的手抽出来!尼基!我就是卡罗,毛毛帮的首领!」我也伸出我的手来,让他紧紧地握住,然后再用力将我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这就是帮会里的「见面礼」。
我已经久闻毛毛帮的大名了。「毛毛」就是非洲一个野蛮部落的名字,这部落里的人专门杀人,并饮人的血。不久以前在街道上我曾遇见过毛毛帮的人,他们都穿着黑色上装,背上绣着2个「M」的字母。头上戴着高高的草帽,有的在帽子上还插满了自来火柴。他们的皮鞋头部都很尖,可以一下子把人踢死的。卡罗带我走到房间的一角,他又介绍我一个人,就是我在游乐场门口所见过的那个以色列。
「这位是以色列!毛毛帮的副首领。」以色列脸上没有甚么表情,他那冷冷的眼睛望着我,使我感觉到很不舒服。我后来发现首领和副首领2个人差不多总是处在一起的,在战斗的时候能彼此协助。
「你有多大年纪了?」卡罗问我。
「16岁!」我回答。
「你会打架么?」
「当然!」我回答。
「你愿意和任何人打,甚至于和警察打么?」
「当然!」我再回答。
「那么!你有没有拿刀刺过甚么人?」
「这倒是没有!」我很诚实地回答他,但却又很后悔。
「有没有人拿刀刺伤过你?」
「有过!」我回答。
「嘻!」卡罗说。他渐渐对这件事感到兴趣。
「你怎么对付他呢?」
「我没有做甚么!」我回答:「但是我正找机会再遇见他而把他杀掉!」
以色列这时候插嘴进来说:「你听着!如果你想加入我们的帮会,和我们一样,我们是所有的帮会中最厉害的,连警察都怕我们!但是我们可不要胆小鬼。你加入我们而你不是胆小鬼,那很好。但是如果你真是胆小鬼,我们就要你的命!」以色列的话是真的。我曾听说过有不少孩子被他们自己帮会里的人所杀死,因为他们想中途退出。
卡罗接着说:「有2件事情你要注意。如果你要加入毛毛帮,这是终生的。没有谁可以在中途退出。还有如果你被警察逮捕而说出我们的秘密,不管你是在监狱里也好,出监狱也好,我们一定要干掉你的!」以色列脸上稍稍露出一丝笑容说:「怎么样?小子!你还想加入我们么?」
「给我3天时间考虑好么?」我说:「如果我决定加入,我一定服从你们的规则。」
「很好!」卡罗说:「你有3天的时间来考虑,3天完了以后你再过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决定。」他又坐回到他的椅子上去,再把脚搭在桌子上,将他的女孩子拖到身边。我正要离开,卡罗又说:「喂!尼基!我忘了告诉你。如果你告诉甚么人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们就会对你不客气,不等你回来而先把你杀掉的。你知道么?」
「是的,我知道!」我明白他的意思。
到了街上,我问迪可。
迪可耸耸他的肩说:「你认为怎么样?我是否应该加入毛毛帮?」
「这很好嘛!如果你加入他们,他们会照顾你的。如果你不加入,他们可能会因此而干掉你。在这一带地方你必须参加任何一个帮会,不然你就不能生存。」
我问:「卡罗这个人怎样?他的为人如何?」
「他很不错!他平时不多说话,但是他一开口,别人总是听他的。」
「听说首领有权选择会里的女孩子,这是真的么?」我问「是真的!」迪可说:「我们会里一共有75个女孩子。首领可以任意选择,一天换一个都行。而且帮会要供应首领的生活。偷抢来的东西,必须让他先拿。他的吃住问题全部解决了,所以做一个首领可真不错!」
「那么迪可!你的刀法既然那么好,为甚么你不做首领呢?」
「我不成!首领是不常参加战斗的,他必须要留在后方计划和指挥。我是喜欢打劫的,我不要当首领!」我也是一样,喜欢打斗。路上分手以后,我慢慢地走回家。我的血液开始在沸腾起来,前面出现了一幅美丽的幻想图画,就是我的将来!帮会和女孩子!然而最吸引我的还是那无穷尽的打斗!我不必再为保护自己而打斗了,我可以伤害更多的人,而他们却不能够伤害我!我的心忐忑不停在跳。我兴奋地跳起来拿出刀,做出一连串厮杀的动作,以路边黑暗中的幻影作为我假想的攻击对象。我曾对卡罗说过,要考虑3天,但是我现在却已经决定下来了。我所需要的就是一把弹簧刀和手枪。 过了2个晚上,我回到那些人中间,在门口又遇见了卡罗。
「哈!尼基!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这里还有一个人也要加入毛毛帮,我要你一同参观他的入会考试。」我不明白他们的「入会考试」是甚么?但是我很想看看。
卡罗继续说:「你那么快就回来,是不是要来告诉我们你不想参加我们的会?」
「不!」我否认:「我正是来告诉你,我已经决心要加入了!我要打架;我相信我能像别人一样地厉害,甚至于比起你们中间的几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卡罗很高兴地说:「好呀!那么你今天晚上就和他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入会考试吧!让这人先考,然后再轮到你。我们有2种的考试方法,用来测验你们是不是胆小鬼,你可以选择一个。第一种是,我们找5个力气很大的人来好好地揍你一顿,看你受得了受不了?第2种是,要你站在墙边紧紧地靠着,我们把刀子投在你的旁边。如果你身子动一动想要躲避的话,我们就不能让你加入了。让我们先看看那个孩子究竟勇敢到甚么程度?然后我们再看看你怎么样?」我望望那个孩子,他只有13岁,满脸都是雀斑,头发很长,直垂到眼边,几乎遮住了眼睛。他的个子又小又瘦,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我曾过去在学校里见过他,但却不知道他的年纪比我小。
这时候差不多有40多个男孩子和女孩子挤在这个房间里,等着瞧这一幕好戏。卡罗主持这场的考试,他命令每人清理地板,围着墙站在那里看。那个年幼的孩子被叫到前面去,站在墙边。卡罗站在他的前面,手上拿着一把张开的弹簧刀,银色的刀锋在暗淡的灯光底下闪烁着。
「现在我开始向前走,离开你20步远。」他说。「你站在那里不要动。你说你很勇敢,我要试试你看,把刀子向你投过来,你如果身体稍微动一动那就是胆小鬼。即使不幸被刀子丢中了,你也不能动,这才够资格参加我们的毛毛帮。明白了么?」那小孩把头点点。
「现在还有一件事!」卡罗把刀尖指着孩子的脸。
「如果我正朝着前面走的时候,而你就立刻害怕地动起来。我就要割掉你的耳朵叫你自己吃下去,然后再拿啤酒罐的铁片割破你的肚皮,要你流血而死!」房里的人都开口大笑起来叫着:「好啦!可以开始了!」
卡罗转过身子,背向着那孩子,慢慢地一步一步朝着对面的墙走过去。他的一只手拿着刀的尖端,高高地举在脸的前面。
「1……2……3……」众人开始乱乱杂杂地你一声,我一声,叫喊起来
。
「丢中他!卡罗!丢中他的眼睛,叫他流血!」
这可怜的孩子孤单单地站在墙边上竟发起抖来了,像一只老鼠被老虎抓到一样。他用尽办法想要壮大自己的胆子,2条膀子硬僵僵地挂在身子的2侧。他的小手握得紧紧地,皮下的青筋一条条都绷出来了。脸上的颜色苍白,2只眼睛里充满着惧怕。
「11……12……13……」卡罗提高嗓子在数着,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他走得越远,叫声更响。
室内观众们还在那里加油加酱地嚷着,要看流血!
「19……20……」卡罗跨到最后一步,慢慢地回过身子用右手把刀举起来,对准那孩子的耳朵。这时室内所有的人加倍疯狂地大声叫着要看流血!当卡罗的刀子刚一出手,那孩子再也忍耐不住了,急忙把腰弯下来,2手紧抱着头,大声呼叫着:「不能!不能!」。刀子飞过来刚好插在离开他头只有几寸的墙上。全房间里的人立刻轰然发出一阵叫骂的声音!
「胆小鬼!胆小鬼!胆小鬼!」
卡罗大怒:「把他抓住!」他咆哮着。有2个孩子跑过来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挟住那个胆小鬼的膀子,把他拉到墙边像囚犯一样。卡罗从对面走过来,站在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前面。
「胆小鬼!」他大叫着:「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一个胆小鬼!我真该先宰了你的!」其他的人也附和着说。
「宰掉他!宰掉这讨厌的胆小鬼!」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样对待胆小鬼么?」卡罗说。
「我们割去他的翅膀,叫他不能再飞!」他从墙上把刀抽回来。「拖他过来!」他叫着。那2个人很快地将这牺牲者拖过来。卡罗狠狠地一刀刀扎在那孩子的肋下!当他把刀拔出来的时候,鲜红的血染遍那孩子的白衬衫。他痛倒在地板上,一面滚着,一面不停地呻吟。
「把他拖出去!」卡罗下命令。那2个人就把这血淋淋的孩子粗鲁地拖出这间屋子,他还在那里大声地呻吟着。卡罗跑过去用手蒙住他的嘴,他便不敢再叫了,只是用他充满惧怕的眼睛望着卡罗魔王般的脸。
「滚回家里去!胆小鬼!如果你敢再叫一声,或出去告诉别人的话,小心我要割掉你的舌头!听见了么?」这可怜的家伙把头点点,被那2个孩子像死猪一般地拖到外面马路上去。其他人也跟着大喊:「胆小鬼!回家去!」
卡罗回头问:「谁是第2个?」他直朝着我看,全房间里的人立刻都安静下来。这时候我却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地我对这一场血淋淋的游戏倒是很欣赏的。那些鲜红色的血,激起了我内心里一种原始野蛮人所有的感觉。我很羡慕卡罗,然而现在竟轮到我了!卡罗曾对我说过,我可以有一个选择。我想如果我也选择那个投刀的把戏,卡罗此刻正是冒火的时候,他很可能会故意伤害我的,于是我便选择了那第2种的考试方法。卡罗带着开玩笑的口吻说:「让我们再看,是否还有一个胆小鬼?」
「我不是!」我勇敢地站出来骄傲地说:「我一点也不怕!来吧!谁要上来揍我?尽管上来吧 !」虽然我嘴里是那么说,但是心里面还是有点怕。我知道他们揍我并不是那么简单,受伤是免不了的。无论怎么样,我宁可死也决不愿意做一个胆小鬼!最后,我终于咬紧了牙关说:「我准备好了!」
卡罗选出了5名大将来揍我。第一个名叫詹尼,他从人丛中走出来。他的身子虽然是很矮,但是却比我要大一倍。第2个名叫马狄,也从那些人中走出来。他的个子和我差不多,但是膀臂却很粗壮,而且比我的要长!第3个名叫侯赛,他的脸上有一个很深的伤痕,在他的眼睛底下。这家伙一走出来,马上就把上身衬衫剥下来。我看见他那全身发达的肌肉,好像一个举重的大力士。
第4个名叫奥瓦,他是帮里最着名的打手,因为他有一双猫眼,可以在晚上看东西像白天一样地清楚。所以在战争的时候,他总是走在最前线,敌人一举一动总是逃不了他的眼睛!他有一只耳朵只剩下了一半,因为曾被人拿一块钉有长钉的木板打伤过。这件事不久以前发生在学校的操场上,那木板上的长钉几乎割去了他整个的耳朵!奥瓦的个子又矮又胖,2只凶狠狠的眼睛是我一生没有看见过的。最后一个名叫巴戈。我还没有看见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因为他一出来就站在我的背后,向我叫一声:「喂!尼基!」
我刚一回头,腰部就狠狠地挨了他一拳。这一拳打得很厉害,我觉得我的腰子似乎已被他打碎了,痛得我无法呼吸。我想恢复我的呼吸,但是立刻又挨了他第2拳!我勉强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被打过的地方,另外一个人又朝我肚子上再来一下,这一击很重,我真不能呼吸了。接着我的脸上又挨了一拳。他们接二连三一拳一拳地敬我,使我应接不暇,无法还礼。我倒在地上,有人扯住我的头发把我在地板上拖,又有一个人用脚踢我的脸,我觉得皮鞋上的灰土沾满了我的嘴和鼻子。这时候我已经是神智不清,被他们左一脚,右一脚不断地猛踢,最后终于不省人事。
在糢糢糊糊中,我觉得有人在摇着我的身体,并拍我的脸颊,还听见有声音在说:
「醒来吧!」我用力睁开我的眼睛,只看见天花板。我用手来擦脸,发现下巴上都是血!渐渐地我甦醒过来了,看见了奥瓦的脸。这些血使我变得疯狂,我跳起来一拳打在他的嘴上,我的体力完全恢复过来,虽然我曾被打倒躺在地上一身都是血污。我像一头野牛似地逢人便打便踢,嘴里不停地高声咒骂。有人拖住我的腿,我又跌回到地板上去。这时候以色列蹲下来朝我微笑着说:「你是我们的人了!尼基!我们可以用你!你不是胆小鬼!」他把一样东西塞在我的手里,原来是一枝32号的左轮手枪。
「你是一个毛毛帮的会员!一个毛毛!尼基!」
我刚开始进入毛毛帮,就和以色列做了很好的朋友,我们2个人常常在一起。有一天晚上,他来到我的公寓里,告诉我,我们与主教帮将要有战争。我很兴奋,因为有机会来使用我的那把左轮手枪了。我静静地听以色列讲解我们的作战计划。毛毛帮全体人马将要在今天晚上9点钟聚集在华盛顿公园里面,因为我们的外交人员已经和主教帮的外交人员谈定了,今晚10点钟在p.s.97 后面的广场上兵戎相见。主教帮全是黑人,实力非常雄厚。
以色列临走的时候吩咐我说:
「别忘了带你的手枪!其他的人都各有他们自己的武器。有的人自己制造枪,海克脱有一把双管猎抢。让我们好好地教训主教帮一下,如果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打死他们几个。我们是毛毛,和非洲那杀人饮血的毛毛完全一样!」我在8点半钟就赶到集合地点,毛毛帮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他们将武器藏匿在树林和草堆里,怕巡逻的警察会看见,但是今天晚上竟没有一个警察。到了10点钟公园里面聚集了一百多个孩子,有的拿枪,有的拿刀。少数的人拿球棒,和有钉子的木棍。还有几个人拿着脚踏车上的铁鍊,这东西很厉害,可以打破人的脑袋!卡罗拿着一把2尺长的步枪刺刀,海克脱也拿着他的双管猎枪。
我们中间有几个人被派出去守卫在派克街学校操场的后边,以切断敌人后退的路线。他们暂时先等候在那里,一旦战争爆发以后,他们便从背后突击出来。其他的人都由正面的圣爱德华街向前进攻,预备把敌人逼向后退的路上去。我们静静地从藏匿的地方拿出我们武器,开始向前面进军。迪可走在我的旁边向我笑着说:「怎么样?你害怕不害怕?尼基!」
「那里!我正等着这么一天呢!」我拉开我的上装,让他看见我的左轮手枪。
「里面有多少发子弹?」他问。
「都装满了,一共有5发!」
「嘿!」他吹了一声口哨:「你一定要将一个黑鬼子打倒,我好过去扎他一刀!」不久我们的队伍忽然化整为零,分成许多小队。因欧本街和圣爱德华街的交叉地方,有一个警察局。
到了学校前面,卡罗立刻发出作战的信号,我们围着学校,进入了广场。主教帮的大军正在那里严阵以待。
2军一接触以后,立刻白刃相接,高声喊杀冲到前面去。我身先士卒,拔出手枪,跳进了对方的队伍里面,以色列也跟在我的旁边,不停地挥动他的球棒。广场上有200多个孩子在那里厮杀。因为没有路灯,光线很暗,不容易分辨出敌我来,我看见海克脱朝着蓝球场跑去,后面追着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把拾垃圾用的铁钳。海克脱跑了几步突然转过身子,把他的双口猎枪向那追逐他的人开了 一枪。那个黑孩子立刻应声倒在地上,我跑过去重重地踢了他一脚。忽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站立不住,向前仆倒在蓝球场的水泥地上,2手都被那粗糙的水泥地所擦破。我回头想找出那个推我的人,马上又飞过来一棒打在我的头旁边,如果这一棒真被他打中的话,我可能就没有命了!
这时候我听见毛毛的战士们在叫喊着:「消灭他们!」显然是我们占了上风,主教帮的阵容开始混乱起来了。我趁这机会从地上爬起来向着那条通往圣爱德华街的小巷子跑过去。以色列还紧跟在我旁边叫着:「开枪打那个人!尼基!打他!」他指着前面一个小黑童,那人已经受了伤,被遗留在后头。这时毛毛帮已掌握了胜利,主教帮开始狼狈溃退。那孩子边跑边跳,速度很慢。我瞄准他拨动枪机,拍的一响,他还在跑,我改用双手再一次拨动枪机,只听见以色列在欢呼着!
「你打中了他!这一次你可打中了他!」那个孩子果然倒在地上,子弹好像是打中了他的背部,但是他还在动。以色列拉着我的手叫着:「快走!警察来了!」我们远远地听见警车尖锐的声音渐渐迫近了学校的大门口。主教帮的人都从那条小巷子里逃走,我们则取道相反的方向,越过了学校广场的后面逃跑。我爬过一道铁丝拦,在昏暗的灯光底下看见有3个孩子躺卧在地上,还有几个负伤的人也坐在那里,这一仗才只不过打了十多分钟就告结束。我们大约跑过了6、7条大街,才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卡罗和另2个孩子也从后边赶上来。以色列笑得喘不过气。
「你们看见尼基么?」他断断续续地说:「他还以为这是一部西部武打电影呢,他竟朝着天开枪!」其他的人也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忍不住和他们一起笑。今天我感到很过瘾,又有一次看见了血,我也开枪射击过一个人,可能已经把他打死了。
这些孩子们就好像是我自己的兄弟一样,我们同甘共苦,而且在我一生当中第一次会有人那么需要我。以色列将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说:「你很不错!尼基!我想找像你这样的一个人,已经找了很久了!」卡罗提议我们一起去酒吧间饮酒,但是我们每一个人口袋里都是空的,最后我提供一个弄钱的好办法。「我们去抢去!」我兴奋地说。以色列拍了我一下说:「你总是想找机会打架!这个办法很好。我们跟你一起去!」我向卡罗看了一眼,他是我们的首领,必须先获得他的同意才可以。但是他没有说甚么,只是开步跟着我走。
现在我才知道,帮里的孩子们总是喜欢跟随那个最厉害的人。我们走进一家小吃店,店里只有3个人,在柜台的后面有一男一女,大概是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有一个年老的顾客刚吃完饭,走到柜台前面付钱。我走上前去一推他靠在柜台上。他被我这么一来,脸色发青,嘴唇微微地抖动说不出话。我拿出刀对着他的肚子。
「喂!老头!把钱付给我们吧!」我看着他手上的钞票说。柜台后面的男人想要去打电话,以色列冲上前去把刀子对着他,拖他到柜台前面来。
「喂!小子!你不要命么?」那个女人一看见这情形就高声大叫,我抱住她,蒙住她的口。以色列把电话线拉断了,对他们说:「你们想要打电话叫警察吗!现在去打吧!」
我回头对那老头说:「快一点!我们不能再等了!」他颤抖着那握有钞票的手,慢慢地伸到我的面前,我一把抢了去。「只有这么一点么?」我问。他的嘴在动,但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时卡罗已经把店里的钱箱打开,拿去里面所有的钞票,我们便一起夺门而逃。临走的时候,我拿起一个沉重的白糖瓶子,丢在店铺的玻璃橱窗上,把它砸得粉碎。
「你疯了么?」卡罗责备我。「你这么一来,全布克伦的警察都要来找你了」
过了2个月,卡罗被警察逮捕,判处了6个月的徒刑。那天晚上,我们偷偷地在学校的大礼堂里面举行一次会议。会议完毕以后,又在学校的地下室里开一个舞会,帮会里参加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个人将他的姐姐莉底亚介绍给我,她就住在学校对面的一条街上。那天晚上我们一直是在一起跳舞、吸烟、喝酒。最后我带她出去,走进华盛顿公园里。她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热情地说:「我是你的!尼基!任何时间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是你的!」
以后4个月当中,我不断地参加打架、抢劫、和各种帮会里的活动。我被警察逮捕过4次,但是他们都找不到一点证据来判我的罪,结果还是警告我而把我放走。毛毛帮的会员,个个都尊敬我、喜欢我。我甚么都不怕,白天也照样打架!
有一天下午,一个毛毛帮的人跑来告诉我,莉底亚在一个奥巴齐帮的会员那里讲出一些对我很不利的话。奥巴齐也是毛毛帮的仇敌,我很生气,要去杀死她。我到她所住的公寓楼上,见到她的哥哥。她哥哥告诉我,莉底亚并没有出卖我。只是有一个奥巴齐帮的孩子在路上捉住她打她好几个巴掌,逼她说出我的住址,他好来杀死我。我约好以色列和6个毛毛帮的人,一起去找那个奥巴齐孩子算帐。那个孩子名叫路易,我们在拉法叶街和格林街的交叉口上终于找到了他,把他包围起来。他挨了我一拳,倒在地上,我举起一根铁管,他苦苦地哀求我不要打他。我毫不留情地用尽我的力气,挥动铁管打在他的手上、肩上,直打到他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为止。
「这给你一个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再来欺侮我的女人!」
我们离开他逃走,我急于要去告诉莉底亚,我已经替她报了仇,虽然在一小时之前,我还想要杀她呢!
夏天天气炎热,尤其是在那些破旧的公寓里面,更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我们不得不离开屋子到街上去,有时候甚至于在街上过夜。因此帮会的活动也比以前变本加厉。
我们没有一个人有汽车,如果要去甚么地方,只有乘地下车,或偷一辆车子来用。我自己是不会开车的,有一天晚上,毛毛帮里有一个人叫马尼,跑来找我一同去偷车子。我们在一个路口上找到一辆无篷全新的雪佛兰汽车,车主不小心把钥匙遗留在车上。我们偷偷地爬进去,马尼发动马达,他自己和我一样也不懂得驾驶。车子一发动就撞在前面一辆停在那里的大卡车背上,我们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马尼把车子向后倒退,结果又撞到后面一辆车子的头上。这时候一个男人从公寓里出来向我们大声叫着:「从我车子里出去!你们这些小鬼!」
他想把我拖出车外,我拿起一个可口可乐的空瓶打在他的手上,瓶子破了碎玻璃割破了他的手。马尼趁这机会踩足油门,车子冲到马路中间向前飞驰。我们俩在车里高兴地大笑大叫。最后在一个红灯前面,我们又撞在一辆卡车上,车子完全损坏了。这个祸可闯得不小,我们急忙弃车逃跑。
像这种犯罪的事情天天都有,晚上更多。有一天夜里,我们帮里有一个人叫佟尼,他和另外4个孩子把一个女人拖到公园偏僻地方轮流污辱她,佟尼用一条腰带想要把她勒死。后来佟尼终于被那女人指认出来,警察把他捉进去,他被判处了12年的徒刑。过了2星期我们中间16个人抓到一个意大利孩子,因为他穿越过我们毛毛帮的领土。我们包围他打倒他在地上。他破口大骂把我手上的刀打下来,我想去拾但是迪可早把那刀先拿起来朝那孩子脸上劈过去,他痛得大叫。迪可再剥去他的衬衫,在他背上划上一个血淋淋的「M」字。
「这给你一个好教训,可别再到毛毛帮的领土里面来了!」他说。我们一起逃跑了,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躺在路边上,一身都是血!报纸上每天都有杀人的新闻,有的发生在地下车车站里,有的是在广场和小巷子里,天天晚上都有格斗的事情发生!布克伦职业学校当局用厚厚的铁栅,装置在所有的门窗上,连那5层楼的窗口也都蒙上一层铁丝网!许多店铺的店主都买了警犬,晚上用鍊子拴在店门口。
各帮会都在加强他们的组织,另外又有3个新的帮会先后被组织起来了。一个叫史高宾,一个叫法斯洛,另一个叫关多。我们发现纽约市有一条法律,禁止警察搜查女孩子。所以我们就利用女孩子替我们藏带手枪和刀,甚么时候我们一需要就可以向她们拿。如果有一个警察过来搜查我们,那些女孩子就会站在旁边取笑说:「喂!你们这些不中用的警察,为甚么搜查他们?他们身上甚么也没有!为甚么不过来搜查我们呢?让我们好拖你进监狱!」
我们学习自己来制造22号步枪。这种武器很简单,只要用一根汽车上的无线电天线管,和一个小门拴就可以做成功。当然不能像真的步枪那么打得远,但是在近距离以内打伤人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大量制造,而且还贩卖给其他的帮会,虽然可能有一天他们会拿这些东西来打我们的。但是这种自制枪很危险,弄得不好它会向后喷火,把你的眼睛炸瞎。在7月4日美国国庆日的那天,所有的帮会人马都一起聚集在科尼岛的游乐场里,没有一个人花钱买门票,因我们的人数太多,有8000多。每人只是走进游乐场的门,没有谁敢向我们说甚么,同样地那一天我们乘坐地下车也是一律都免费的。8月1日,以色列被警察逮捕,当他出狱以后,他向大家表示暂时不想再负起带领的责任。于是毛毛帮全体会员就选举我做首领,以色列退居副首领像以前一样。我加入毛毛帮才只有半年就当起首领来了,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有一天夜里,我和马尼,巴戈2个人一同去出席一个各帮会联合举行的跳舞会。我们一面喝着廉价酒,一面吸着梅尔黄纳烟草的香烟。我和一个瘦长的女孩跳了几个舞,她告诉我她的哥哥因为得罪了幽灵帮的人,所以他们要杀他!
「你的哥哥在那里?」我问:「没有谁敢伤害他,如果我们不允许的话。让我去和他谈谈。」她带我到房间的那一头,把她的哥哥介绍给我。那孩子告诉我幽灵帮的人现在在白福德街那里等着要杀他,因为他曾和他们帮里的一个女孩子有过约会。
我说:「我告诉你!你的妹妹长得很不错!我要常常带她出去玩。我喜欢你的妹妹,所以我也必保护你!」我已经约好那女孩一起去看电影,但是她害怕别的男孩子可能会找她麻烦。我告诉她,只要她跟着我,我一定会保护她的。这时候门外走进来3个幽灵帮的人,其中有一个走近我的女孩身边。
「和我出去玩怎么样?我哥哥弄到一辆车子停在外面,我俩可以坐在后边!」我抱紧了她向他咆哮着:「你想要死吗!」
这个幽灵帮说:「小子!我们正要动手宰掉你的那个朋友呢,我们也要宰掉你!」我们立刻动起武来,马尼首先动手,但是却被那人打倒在地上。在毛毛帮里除了以色列以外马尼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大大地冒火,飞起一拳狠狠地落在那个人的背上,他2手抚着背,张口在呼痛。马尼拿出他的刀,我也拿出了我的,但是他们的人很多,我们有点寡不敌众,被他们一步一步地逼到门口。待我走到门外楼梯口的时候,有一个个子高大的孩子向我一刀刺遇来,没有刺中我,只是刮破了我的上装。我一拳打在他的头上,再加上一脚,他便像一个元宝似地滚下楼去。另外又有2个人再向我扑过来,马尼扯我的衣衫,我们便开始逃跑。
「我们走吧!」我叫着:「我将多叫点毛毛帮的人来焚毁这个地方!」那些幽灵帮的人一听见「毛毛」2个字竟都呆住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毛毛帮的人,那天晚上我是穿着整齐的上装打着领带的。他们不再追逐我们而回到房里面去,我们也离开那地方。第2天我带着马尼和巴戈,一同去找那个幽灵帮的人,他叫圣度,曾威胁过我那女孩子的哥哥,说要杀死他。我和马尼都饮了很多的酒。我们进入第3街的一家糖果店,那里是幽灵帮的巢穴。
「你们中间谁是圣度?」我问。有一个孩子听见我这一句话,马上把眼睛朝着一个个子很高头发上打着结的孩子看。
「你是圣度么?」我转过去问他。他骂了我一声。
我说:「嘿!小子你知道毛毛是甚么么?」
「我们知道,但是他们最好不要到这地方来!」
「他们现在就在这里,我们都是毛毛!我叫尼基!毛毛帮的首领!你应该牢牢地记住这个名字!」糖果店的主人一看这情形立刻去抓电话筒。我将手放在口袋里,就好像有一把枪在里面。
「放下电话筒!」我命令他。其他的人吓得一个个地都溜走了,我走到圣度的面前重重地刮了他2个耳光,另一只手还继续放在口袋里。
「现在你可认识我了,小子!」他畏缩着,我再赏他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临走的时候,我嘲笑他说:「下次出来之前可别忘了叫你妈替你放一块尿布在身上,因为你还是一个婴孩!」那天晚上,以色列跑来告诉我,幽灵帮的人因为受了这次的侮辱,准备要向我们报仇。我们3个人就打算潜入他们的领土里面来一个突击,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我们走近布克伦大桥的时候就分手,以色列和马尼绕着十字路口,而我则一直向下走。不久我听见以色列在背后叫我,原来他们抓到一个幽灵帮的人,那家伙正在向他们求饶!
「把他的裤子扒下来!」我下命令!他俩抽去那人腰间的皮带,拉下他的裤子,丢在沟里,又剥去他的衬衫。
「现在给我滚吧!」我们看他赤着身子狼狈地逃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当我们正要起程回家的时候,忽然之间来了15个幽灵帮的人把我们重重地包围起来。我们遭遇了埋伏,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些犹太帮的人混在里面。有一个人拿着刀向我扑过来,被我用钢管打了一下,另外一个又接着过来,他被我的钢管打中了他的头。但是这并不能支持多久,我头的后部也遭受到重重的一击,使我跌倒在人行道上,我感觉我的脑袋似乎已经滚出了我的身体!我还想抬起头朝上看,立刻有人用那有楔子的皮鞋踢着我的脸。我用尽力气刚要站起来,额上又被人用钢管重重地打了一下,使我再跌回到地上去,背朝着天。有人以那穿有楔子皮鞋的脚用力地踩着我的后腿,尖锐的楔子刺进我的肉里面。使我痛得昏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模模糊糊地觉得以色列和马尼2个人把我拖进一条小巷子里。我听见他们在说:「那些家伙马上就会回来的,快走吧!」
我想我的伤势大概很重,因为我不能站起来走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躺在我房间里的地板上,原来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把我抬回到家里。我全身都不能动,下身满是干了的血块。我试试着把裤子脱下来,但是它竟牢牢地黏在我的皮上,如果我用力的话,会把皮撕下来的。我连滚带爬地进了2层楼的公共洗澡室,和着衣服把全身在热水里冲,好不容昜才把衣衫都脱下来,发现背上到处都是伤痕。赤着身子走回房间里,使我想起那个被我扒下裤子和衬衫,赤身逃走的青年。天哪!我真怕他现在会看见我这个样子?
整整这一天,我躺在床上养我的伤。做一个毛毛帮的首领虽然是不错,但是被人打死的机会也很多!这一次就差一点点!
那年的秋天,我另外一个哥哥鲁易斯,来到我的公寓里看我,因为他在报纸上看到我出事情的新闻。
「尼基!你是在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实在太危险了,终有一天你会被人打死的!」他住在纽约的北部利郎士区,要我搬过去和他一家人住在一起。我向他笑笑说:「你怎么会想起来要我去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呢?没有人要我,你们怎么会决定要我呢?」
鲁易斯回答说:「尼基!你错了,我们都要你!法兰克、金恩和我们都要你。你必须好好地安定下来,别那么样再胡闹下去了!」
我说:「你听着!没有人要我。你也并不是真意。连法兰克、金恩,甚至是爸爸和妈,他们全都不是真意!」
「慢点!」鲁易斯打断我的话:「爸爸和妈妈他们都是爱你的!」
「嘿!那为甚么他们远远地把我送出来呢?这你怎么回答?」
「他们送你出来是因为管不了你。你像一个野兽一样……时常从家里逃出去!」
「哼!我是要跑出来的!你不知道爸爸从来没有坐下来和我好好地谈过一句话么?我记得就只有那么一次,他曾坐下来和我讲过一个鸟的故事。除此以外他再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好话!老兄啊!别再对我说他爱我了!我看他除了他自己以外,从来不去想到别人的!」鲁易斯站起来,在地板上来回地走,他说:
「尼基!你让我告诉你为甚么他会这样?好不好?」
「为甚么我要住到你家里去呢?你一定会像法兰克一样,强迫我回学校去!我现在已经弄得很不错了,我手下有200个男孩子可以供我驱使,75个女孩子可以随时被我叫一个来陪我玩。他们给我钱用,替我付房租,就是警察也都怕我3分。为甚么我要跟你回去?帮会就是我的家庭,这才是我真正所需要的。」鲁易斯坐在我的床边和我一直谈到深夜。他告诉我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改变的,只要我没有被人打死或进监狱,我将会受教育并找到一份工作。我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已经干得很好了,不愿意中途放弃。次日下午,我一个人在房里躺在床上饮酒。我喝了很多,醉得站都站不起来。我对我哥哥鲁易斯所说的话并不是真的,我心里没有平安,相反地一直是充满着恐惧。晚上我和衣而睡,不停地做着许多可怕的恶梦!我梦见父亲!他被铁鍊锁在山洞里,嘴里的牙齿像狼一样,一身长满了长毛。我看他叫得可怜,想跑过去解开那铁鍊,但是又怕他会咬我。忽然有许多鸟飞过来,我看见鲁易斯骑在其中一只大鸟的背上,向天上飞。那些鸟聚拢来向我攻击,有的啄我,有的用爪子抓我。我把他们驱散以后又看见鲁易斯骑着那只大鸟继续一直向天上飞,飞到一个很自由的地方去。我醒过来时大声狂叫:「我不怕!我不怕!」我再睡,恶梦又来了,看见父亲那黑色的铁鍊,和那些可怕的鸟。像这样的事情一直不断地在我的生活里面。整整有2年之久我不敢睡觉,因为每逢我一闭眼睛,就会有恶梦临到我!我想起父亲,希望他能来纽约赶掉我身上的恶鬼!我的罪使我里面有惧怕,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叫着:「不好!不好!没有路可走!没有路可走!」只有出去打架,或参加各种帮会活动,才可以使我暂时解脱一下。
毛毛帮虽然很强大,不必依靠别人,但有的时候我们也和其他的帮会有联盟。在1955年的冬天,由威廉斯堡镇来的地狱火帮代表,要求和我们联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几个人聚集在 P.S.67的广场上讨论再度与主教帮作战的事情,我看见有3个孩子正朝我们这方向走过来。 我们立刻加紧防卫,有一个毛毛帮的人向那3个人跑过去。
我向他们叫说:「喂!你们来干甚么?」其中一个人说:「我们是来找尼基来的,他是毛毛帮的首领。」
我怕这可能是敌人的诡计。
「你们找尼基干甚么?」
「我们并没有甚么恶意!我们有困难,希望和尼基谈谈。」我还是有点疑心他。
我问:「甚么样的困难?」
「我叫屠夫卫理!」他走近我让我能着清楚他的脸。
「我是地狱火的首领,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看见他这个态度我不再疑心了,我问:
「甚么样的帮助?」
「你们看看!幽灵帮的人怎么对待我们的小艾克!」
他指着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年幼的孩子说。关于艾克的遭遇,我在报上也曾读到过。艾克只有14岁,住在基伯街。有一天,当他和2个孩子在街上玩耍的时候,幽灵帮的人过来攻击他们。另2个孩子都逃走了,艾克被他们拖进对街的一幢楼房的地下室里。报纸上说他们绑住2只手,打他踢他,他便昏过去了。那些人将火油倒在他的手上并点起火,他拼命地挣扎,最后倒在地上被一辆巡逻的警车发现。我看见那孩子手上绑着纱布,脸上被火灼伤得很厉害!卫理继续说:
「只有你们才能帮助我们,愿我们结为兄弟。人人都怕毛毛,我们需要你们帮助去攻打幽灵帮。如果我们不替艾克报仇,我们都变成胆小鬼了!」其他各帮里的人都久仰我和毛毛帮,以前也曾有人来向我们求救过,我们很乐意那么做,因为有机会可以出去打架。
「如果我不帮助你们,将会怎么样呢?」
「那只有让幽灵帮的人来占据我们的领土了!昨天晚上,幽灵帮的人来到我们那里,焚毁了我们的糖果店!」
「他们焚毁了你们的糖果店!好呀!我也要焚毁他们的糖果店!明天晚上,让我们一起聚集在你们那里,我们共同来计划把那些家伙宰掉!」第2天晚上,我离开我的公寓,带了10个人一同去威廉斯堡镇。当我们一踏入地狱火的领土,就感觉到空气很紧张。地狱火的人都散布在路2旁房屋的平顶上。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从上面丢下来很多石块和瓶子。幸亏他们投得都不准,我们赶紧找地方躲避。我叫我的人先不要动,自己一个人爬上一个通往屋顶上的楼梯。到了上面,我看见有很多孩子们都挤在前面,把眼睛望着楼房底下,继续寻找攻击的目标。我偷偷地溜了过去,站在他们背后,用手拍拍他们的肩。
「啊!」他们吓了一大跳,都叫起来。有2个人几乎从屋顶上跌下去!「你……你……是……谁?」
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是尼基!你们是谁!是猫头鹰么?」
「……谁……是尼基?」其中一个口吃着说。
「好啦!我是毛毛帮的首领,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的首领屠夫卫理在甚么地方?」
卫理是在另外一幢房屋的平顶上,他们领我去见他。这里一共有15个地狱火的人,楼下那10个毛毛帮的人这时候也都上来了。卫理告诉我,他们几次想要击退幽灵帮的侵略,但是都没有成功。他们也不知道幽灵帮甚么时候会再来,所以不得不随时戒备。警察们也知道在这带地方将要发生一次打斗,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禁止。
我们便开始一同计划如何对付幽灵帮的人,我对他们说:
「你们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你们只守而不攻,处在一个挨打的地位上。你们若要取胜,必须进到他们的里面去打他们。」我停了一会看他们有甚么反应,然后再继续说:
「而且最好不要用枪!」
「不用枪?」他们惊愕地叫起来:「像这样的打斗,不用枪怎么行呢?」「用那没有响声的武器。」我由大衣里拿出一把2尺长带有鞘的刺刀。那些地狱火的人都很同意我和佩服我,愿意接受我的领导。他们静静地听我向他们讲解作战方针。
我对卫理说:「从你们中间选出5个最厉害的孩子,我也从我们中间选出5个人,让我带他们明天晚上一起到幽灵帮的领土里面去找他们的首领讲话。我要先警告他们说,毛毛和地狱火乃是兄弟,他们若不肯放过你们,我们就要向他们宣战。如果不肯接受我的警告,我们立刻焚毁他们的糖果店,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厉害!」第2天的下午,我带来了5个人。地狱火的糖果店自从被幽灵帮的人捣毁以后,现在已经修好了。地狱火派出来的5个人当中卫理也在里面。我们慰问那糖果店的老板,并向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约在傍晚5点钟左右,天空下了一点小雨。我们离开了糖果店,走出这个小镇,向着第3街幽灵帮的领土迈进。在幽灵帮的糖果店里也有5个人,他们看见我们,来不及逃走,因为我们已经把门堵住了。我们站在那里,一手插进口袋,让他们以为我们都带着枪的。我问他们:
「你们的首领在那里?」他们中间有一个人,戴着一架黑眼镜,看起来很凶恶,回答我们说:「佛来达是我们的首领!」
「那一个人是佛来达?」有一个18岁左右黑头发的孩子站出来说:「我就是佛来达,你们来干甚么?」我的一只手还是插在口袋里。
「我是尼基!毛毛帮的首领,他是屠夫卫理,地狱火的首领,我们乃是兄弟。今天来的目的,是要你们停止再和地狱火的人作对!」
佛来达说:「很好!过来,让我们好好谈谈。」
我们正要走过去时,有一个幽灵帮的人忽然开口咒骂卫理,他忍受不住从口袋里拿出弹簧刀来。那个骂他的人不待他动手,竟先下手为强,举起一把伞,把伞尖直刺卫理的胸部。另外一个地狱火的孩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白糖瓶子朝那个拿伞的人头上丢过去,正打中在他的肩上,他便倒在地上。佛来达急忙叫着:「慢点!冷静下来好不好!」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事情已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佛来达就转向我说:「你叫你手下的人停下来不要动手吧!」
「他妈的!你们的人先动手,你倒反叫我去停止他们!」正在紧张的时候,外边来了一辆警车,有2个警察从车子上下来,手上拿着警棍,朝着糖果店的门口走过来。我们不得不一个个地夺门逃出去。有一个警察紧紧地在背后追我,我弄倒一只垃圾桶挡住他的路,自己从一条小巷子里逃走。这次的和谈没有成功,眼看战争爆发是不可避免的了。
次日晚上,有100多个毛毛帮的人集中在地狱火糖果店门口,卫理也率领了50多个地狱火的人来与我们会师,大伙儿一起浩浩荡荡向幽灵帮的糖果店进军。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名叫高玆,是毛毛帮的一名大将,他的海洛茵瘾很大,但是今天晚上却是精神百倍,准备前去厮杀。我们到达糖果店的门口时他第一个上去把门拉开。有一个幽灵帮的人想逃走,高玆一刀没有刺到他,就把他推到我这里来。我用铁管重重地打了他,他的肩和头都受了重伤,血淋淋地倒在人行道上。幽灵帮现在才不过只有15个人,而我们却有150个,比他们多10倍,所以不到一会儿,他们不是倒下就是逃走。
有人大声叫着:「快一点!让我们烧掉这地方!」我们把店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打破,糖果店老板这时候双手抱着头,狼狈地躲在柜台底下。我们像一群疯狗一样,打的打,撕的撕。有人连墙上的壁柜都把它挖出来,将里面所有的玻璃杯和碟子全部在地上碾碎。有些孩子打开钱箱,用破碟子去载运里面的钞票和钱币。我从店里跑出来,脸上被碎玻璃割出血来。我举起我的铁管,把附近一带汽车上的玻璃全都打破。有几个孩子拦住街上一辆汽车,爬上车顶乱跳乱踩,把整个车子都踏得不成形状。
有2辆警车从街尾开过来,以往我们一听见警车的声音就立刻逃走的,但是今天却是例外,没有一个人肯离开,大家都想和警察再玩玩。那2辆警车被我们重重包围,里面的警察无法跑出来。我们用石块、瓶子、铁管,把警车打得遍体鳞伤。他们想用无线电话向外求援,我们拆去了他们的天线,打碎车上所有的灯。还有人爬上车顶,敲掉那个旋转的信号红灯。
后面又接连来了好多辆警车,我们仍为死守阵地不撤退,继续和警察们周旋。警察从车子里先后跑出来,人数渐渐地增多,用他们的棍子和我们格斗。高玆被2个警察抓住,在那里挣扎。我打算跑过去救他,但是听见有枪声响,知道不能再继续闹下去了,我们才开始散开各归各逃走,除了高玆和3个地狱火的人以外,竟没有一个落网的。我们这一次的破坏可相当的大!除了糖果店全部被捣毁以外,停在那里的汽车,没有一辆不被我们打得稀烂。在对街一家酒巴里的威士忌都被我们一扫而光。有人打开汽车的门,在里面放火,警察没有办法将它扑灭。
高玆被判处3年徒刑,另几个地狱火的人也都被判了徒刑。从此以后,幽灵帮的人再也不敢到地狱火的领土里面来了。
到了第2年的夏天,帮会之间的打斗要比以前加倍的厉害!整个冬天,他们都在充实自己的武力。我们自己制造了很多枝枪,也偷窃警察的枪枝,并储藏各样的东西。我被公认为布克伦区最可怕的首领。我曾先后被警察逮捕18次之多,在监狱里待了30天,但是他们却找不出证据来判我徒刑。当天气一暖和,人人都好像发了疯似的!猛龙帮开始和法斯洛帮发生了战争。5月1日,军牧帮的首领明果,带了一把双管猎枪踏进一家糖果店里,对准了他的一个朋友的脸。他的朋友是以为他在开玩笑,叫他把枪放下,怕他一失手把子弹打出来。谁料到,原来明果海洛茵的瘾正在发作,早已失去了理智,真的拨动了枪机,散花弹打中他朋友的脸上,他立刻倒在地上。明果转身,走出糖果店,在路上被警察拦住。他还想朝警察开枪,但是却被警察的枪打倒在街口上。在内心里面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明果一样,整个城市都变成了疯狂的状态!我们开始对警察宣战了,我们先写一封挑战书,寄到比兴街88号的警察分局,告诉他们我们向他们宣战,从这时候起,有那一个警察敢走进我们的领土里面,我们便不客气,立刻把他当作仇敌杀死他。警察局接到我们的信以后,立刻加强巡逻,3个2个一起出去。但是我们也决不示弱,一起都躲在屋顶上,向他们投下砖头、瓶子和垃圾桶。如果他们停下来想找出是谁做的事,我们就向他们开火。但是我们的枪法很差,自制枪的射程又短,所以我们一直梦想能够打死一个警察。
我们最有效的一种武器,就是汽油弹。我们在晚上偷取汽车里的汽油,装在汽水瓶里,以破布作灯心,燃起来向警察局丢过去,它会像炸弹一般地发火爆发。但是这种武器应用起来却很危险,弄不好自己先被烧伤。有一天下午,我们帮里有一个人名叫唐本生。他燃起一个汽油弹,想丢到警察局里去,不料灯心燃烧得太快,先爆炸起来,他全身都被火焰所包围。警察们过来扑灭他身上的火,其中一个人的手也被烧伤。最后他被送进医院,医生说唐本生的伤在一年以内是不能痊愈的。
假期是帮会活动的好机会,如复活节、亡兵节、和国庆日,都有285个帮会人物聚集在科尼岛的游乐场里,每一个人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就在国庆日的那天,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名叫史坦茵,一个13岁的孩子,被主教帮的人打死。他们用脚踏车的铁鍊活活地打死他,把他埋藏在海边的沙里面,直到一星期后才被人发现出来!当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以后,200个人一起集中在学校地下室里,讨论如何来替他报仇。我们当中大半人都喝醉了酒,大家都很冲动,要去焚毁主教帮的集会场所,并且把布克伦区白福德街一带的地方全都放火烧掉!我抑制了他们的情绪,讨论到最后全体一致同意,第2天下午先去参加史坦茵的葬礼,晚上再继续研究报复的办法。
第2天下午,我们都聚集在公墓里面。有2辆汽车驶进了墓园,一小群戴着黑布的人从车子里出来,我认识他们是史坦茵的父母和兄弟们。我们200多个男女孩子,上身都穿着毛毛帮的制服,黑色的上装,背上绣着2个红色的「M 」字母。我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史坦茵的母亲,不料她竟向我大声叫着:「你们都给我滚开!妖魔鬼怪!」她这样叫的时候忽然一下子昏倒在草地上。她丈夫蹲下身去扶她起来,并望着我骂说:「你们要负这个责任,如果不是你们的话,我儿子是不会死的!」
那天晚上,我们仍然聚集讨论,就在史坦茵葬礼的那个下午,主教帮里也有一个人被GGI人所杀死,所以明天主教帮的人也要和我们一样,出席那个孩子的葬礼。因为他们也死了一个人,虽然不是我们杀死的。所以我们就利用别种复仇的方法。当天深夜,马尼率领了15个人,冲入殡仪馆内,推翻那个黑仔的棺材,用刀割破幔子,把里面弄得一塌糊涂!第2天,他们的葬礼是在很多警察保护之下而举行的,我们总算是报了这个仇!
1957年的春天,法兰克来我这里告诉我,父亲和母亲由波多黎各来纽约,他要我第2天晚上去寓所。我拒绝他,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再见他们,他们从前把我赶出来,为甚么我还要去看他们呢!可是第2天晚上,法兰克竟带我父亲来到我的公寓里,他说,母亲不肯来,因为她听说我不愿意见她。父亲站在门口半天,2只眼睛朝着我看,我坐在床上不理睬他。
「法兰克已经告诉了我关于你干的好事!」他向我怒吼着。
「他说你是一个帮会的首领,警察要抓你!这是真的么?」
我没有回答他,却调头对法兰克说:「你告诉他些甚么?我不是对你说过我不愿意见他们么?」
「我已经把你的实际情形都告诉了他老人家。尼基!」法兰克平静地说。
「现在你自己看怎么办吧!」
「他是被鬼附的!」父亲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他是有鬼附在身上!我来赶走它!」
我望着父亲,神经质地大笑。
「去年我想我是被鬼附在身上,但是现在连鬼都怕我了!」
父亲不待我同意,就走过来,把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上。他推我跪下,把我拼命地往下压,压得我像一根弯曲的铁条一样。
「我觉得有5个邪灵在他的身体里面。」父亲说。他叫法兰克抓紧我的膀子,我想挣扎,但是他们抓得很牢。
父亲念着咒:「5个鬼呢!今天我们可以治好他了。」
他再向我的头施压力,又把我的头像瓶盖子一样地来回转动。
「出来啦!出来啦!」他大叫:「我命令你出来!」父亲在对着我心里的鬼说话。他又用手掌不停地打着我的头和耳朵,还不停地叫鬼出来。这样做了几下以后,他又用双手掐着我的脖子。
他大声叫:「还有一个鬼在他的舌头里!出来!鬼!出来!」
「哈!我看见了!这就是!他出来了!」
「他的心也是黑的!」他又用拳猛击我的胸部,几乎把我的肋骨打断!最后他又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把手放在我的腰部,命令鬼离开我的腰部,然后才放开我。
法兰克很高兴地对我说:「瞧!爸爸救了你!你原来一身都是邪魔,现在你可洁净了!」我骂了他们几句,冲下楼梯,跑到街上去。2小时后我看见一个醉酒的水手躺在华盛顿公园一张椅子上睡觉,我把他翻过来,从他口袋里拿去他的皮夹。如果父亲真的已经赶去我身上的鬼,我想这并不能持久,他们又回来了,我仍然是魔鬼的子孙。可是自此后,我的恶梦却比以前更多。父亲来过以后,更使我忧虑到我将来的命运!差不多每天晚上,我都被恶梦惊醒!这些恶梦一次比一次更可怕,使我不得不常常出去打架,来忘记我内心中的恐怖。
那年夏天,我们与警察打架比以前更激烈了!每天晚上我们都埋伏在屋顶上,等警察走过来。我们投下沙袋、瓶子、和石块。但我们需要的是手枪和长枪,这些都必须拿钱去买的。后来我终于想出一个弄钱的好办法。在我那里附近有一家公寓门口,每逢星期六清晨3点钟,都有一辆黑色的凯德勒汽车停在那里。我们曾注意他好多次,原来这个男人是住在河对岸的新泽西州。他和公寓里一个名叫沙法利欧的人的妻子私通。沙法利欧上班时间很早,他等他出去以后,就来和沙法利欧太太睡觉。每逢星期六,他总是驾他的凯德勒车子来,停在公寓的门口,然后锁上车进入沙法利欧的公寓里去。
我和马尼、威利2个人商量,如何去抢劫这个人,据我看来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威利把他的那枝左轮手枪带去,他和马尼躲在墙后边。当那个男人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我先上去和他搭讪,然后他们2个从墙后边出来,把枪对着他,搜他的口袋抢他的钱。
我们计划好了,就在那天的清晨等在公寓门口。果然,在3点15分,那辆凯德勒车子又来了,停在门口,马尼和威利便躲藏起来,我披上我那件雨衣走过去。那人刚从车子里出来,他的个子很大,只有40来岁,身上穿着一件贵重的大衣,头上还戴着一顶帽子。他很小心地锁上车子的门,开始向公寓走去。街上这时候除了我们以外,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来往过路的汽车。他看见我过来,便停止不走。我假装问他:「朋友!我迷失了路,请你告诉我拉法叶街在那里?」
他已经看出来我乃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就对我说:「走开吧!别来找我的麻烦!」说罢又回头向四周围看了一下。
「哈!朋友!我只是请你告诉我拉法叶街在那里呀!」
我向他笑,把手插进口袋,好像里面有一把枪在对着他。那人看见来势不妙,一面高声叫喊,一面往车子那里跑:「救命呀!强盗!」我跑上去拉住他说:「住嘴!你不要命么?」他停下来望着我,似乎不相信我会这样,一会儿又继续大声叫着:「你们来救救我呀!救命!」这时候威利跑出来,把枪口贴在他的脸上。
「你再叫一声!我马上就让你去见阎王!」那人僵在那里,我和马尼开始卫查他的口袋。果然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大卷的钞票,是用橡皮筋綑着的,我想可能他是拿去给沙法利欧太太。
「嘿!看哪!威利!这是甚么?这家伙真有点斤两!瞧!这么多的钱!」我们大家都笑起来,我取笑他:「朋友!如果我也让你和我家那个老太婆睡觉,你是否每星期也给我那么多的钱呢?」马尼还想恶作剧,他抽去那人腰间皮带,扒去他的裤子。
「怎么样?让我们脱下你的裤子,给所有的女人看好不好?」那人又大声狂叫起来:
「救命呀!救命!」我一掌打在他那张开的嘴上,他竟狠狠地咬我的手,使我痛得大叫:「开枪打他!威利!他咬我呢!」
威利把手枪对着他,两手拨动枪机,但是枪出了毛病打不出来。我上去用我全身力气一拳一拳地揍他,再叫威利开枪打他,但是枪还是不生效。我夺过威利的枪以枪柄重重地打着那人的头和脸,鲜血不住地流出来。
后来,公寓楼上的窗里出现了灯光,有人在叫,我们立刻向前面一条小巷子里逃去。我脱下我的那件雨衣,把它扔进一个垃圾桶里,然后跑回家去,把门锁上,站在黑暗里狂笑,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开灯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上面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我小心拿酒冲洗后,用手帕包裹起来,然后再熄灯躺在床上。警车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想伸手到口袋里去摸那卷钞票。天哪!它竟不在那里了!我跳起来摸着身上所有的口袋,我想起来了!我一定是放在那件雨衣口袋里面!是的!当我开始揍那个人的时候,我曾把钱往雨衣口袋里塞。后来我又把雨衣塞进那个垃圾桶里。还有那把手枪!威利的手枪也没有了!我一定是失手掉在地上!我不能再回去找,警察已经布满了那一带地方,只有等到天亮再去,可是倒垃圾的人会把它拿走的。这一回可真是得不偿失,我倒在床上,挥动双拳打着床垫子。
我在毛毛帮里当了2年首领,有17个人死于非命,我被警察逮捕究竟有多少次数?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我们这些帮会里人一向是逍遥法外,天不怕地不怕。
有一天晚上,以色列开了我一个玩笑。他半夜3更溜到我的寓所里,偷偷地把一个鸽子放进我的门里面来。我吓得大叫,他躲在门外笑。当他开门进来,扭亮了电灯,我正躲在床底下。我也放声大笑,用来压制我内心的恐怖,以色列把那鸽子放出窗子外面去。他走后,我还是消除不了方才那惧怕的影子,因为那鸟拍动翅膀的声音,还遗留在我的耳朵里。我又作了恶梦,醒来怕时候,听见那撒但的笑声!
第2天早上,以色列又来告诉我,马尼被人刺伤,现在正躲在医院里,我的面色立刻变得苍白。
「喂!尼基!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以色列看见我这个样子,惊愕地说。以色列和马尼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马尼差一点被人杀死,我也完全失去了我的安全感。
我摇摇头说:「我很好!只是气昏了!我要马上去看他,并找到是谁干的事?我好把那家伙活活地烧死!」那天下午,我想进医院去看马尼,但是门口站着2个警察。我就从防火梯爬上去,到了马尼病房的窗口,他打开窗子让我进去。马尼很衰弱,连走回到床上去都很费力气!
「是谁干的?」我问:「那一个有那么大胆敢刺你?他休想活命!」
「还不是主教帮的人!他们抓住我刺我2刀,一刀在我腿上,一刀在我身子的侧面!」
「是谁?」我问:「你认出那刺你的人是谁么?」
「那家伙名叫裘,是他们的副首领,当他离开我的时候,曾说还要回来杀死我!所以门口才会有2个警察在防卫着!」
「很好!待你出院后,我们一起去干掉那个黑鬼子!」
我仍从防火梯下去,那天晚上我和以色列、白郎琪,还有很多人共同讨论如何为马尼报仇,最后我们决定采用绑票的办法。第2天白郎琪偷来一辆汽车,我们把它小心地藏在一个破仓库里约有2个礼拜,直等到马尼出院。
1957年冬天,距离圣诞节还差一个星期,我们就开始行动。白郎琪开车,我们先一同去接马尼,他没有完全复原,一只手还扶着拐杖。我和欧吉、巴戈3个同坐在车子的后座。我们从爱德华街一直下去,经过天主教联谊会,那天晚上在那里正举行一个圣诞舞会,有2个警察站在门口守卫。我们并没有看见有主教帮的人在街上走动,于是就把车子开到他们的糖果店那里,停在对面一条街口上。这时候大约在晚上11点钟左右,我们要马尼留在车上,然后过了马路走进那家糖果店,看见有几个主教帮的人在店里。我说:「哈!小子我们来找我们的老朋友,就是主教帮的副首领,想和他讲和,他在这里么?」其中一个主教帮的人说:「你是说裘么?他在那个角上和他的女孩子接吻呢!」我们一起转向那个角,果然看见裘正搂着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他朝我们看,欧吉:
「朋友!我们是毛毛帮的人,是专程来找你的!」裘想要站起来,欧吉用脚踩住他的肩,他又坐下去。我们2人都有手枪在口袋里,他开始叫喊,欧吉掏出枪对着店里所有的人说:「不要动,谁动就是一个死人!」店主还以为我们是来抢劫的。欧吉说:「我们不是来找你们的麻烦,只要站着不动,我们马上就要走的!」我开始对裘讲话,他坐在他那个吓得发抖的女孩子的旁边。
「你有2条路可以选择一下。你还是要跟我们走呢?还是让我们就在这里打死你?」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我拖他起来,我们走出门外,以色列仍站在那里,拿枪对着其他的人。
「告诉那些主教帮的人,我们给这家伙一点教训以后马上就送他回来。让他知道拿刀子刺伤一个毛毛帮的人会有甚么样的结果!」欧吉说。我们关上门,把裘带上车子,叫他坐在我和欧吉中间,仍用枪指着他。我们把他带到曼哈顿桥附近的一幢空房子里,绑在一张椅子上,并用东西塞住他的口。
「也许我们就在这里宰了你,也可能让你一生一世就留在这地方!」我讥讽他。欧吉吐口水在他的脸上,然后我们就关上门走出去,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我们没有马上就回来,一直过了2个晚上,我们带来了25个毛毛帮的人。裘仍然被挪在那里,虽然他曾多次想挣脱逃走,但是我们绑得他很紧。我们把他安置在灯光底下,他已经有2天没有吃喝了,房子里面冷得像冰座一样。他恐怖地望着我们,我叫马尼站在他的前面。
「马尼!是不是他拿刀子刺过你,并说还要回来杀你的?」马尼举起他的杖说:「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我除去塞在他口里的东西,他的嘴在动,因为嗓子太干燥了,竟说不出话来。
「瞧!他已经承认了!」我笑着说。欧吉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向后拉,使他仰着脖子。马尼拨去手中香烟上的灰,露出火头来,他把那火头轻轻的碰在裘的皮肤上,痛得裘哇哇大叫。
「再来一次!」欧吉对马尼说:「他刺过你2刀的!」
这一次马尼却把那红红的香烟火头伸进裘的嘴吧里,烟灰飞进了他的嗓子,他拼命地咳嗽,并吐出口里的烟草和烟灰。
「现在轮到你们来了!」欧吉说。每一个人都把他香烟上的火头一起向裘伸过来,他恐怖地大叫。欧吉紧抓住他的头发向后拉,使他再仰着脖子。那许多香烟火头一个个地全都碰在裘的皮肤上,有的在他的脸上,有的在他的颈项上,他痛得大叫大喊,到后来便昏了过去。我们松了他的绑,把他摔倒在地上,一面咒骂他,一面用尖头皮鞋猛踢他的胸部脸部。最后他已经是半死的状态,我们才把他放进车子的后面,开到主教帮的糖果店门口,丢在地上。欧吉留下一张条子,上面写着:「没有那一个人,伤害一个毛毛帮人的人以后可以逃脱的。」
圣诞节的那天,我和马尼在一家酒吧里坐着,一面吸烟,一面谈起一个星期以前所发生的那件事情。我看见马路对过有5个主教帮的人,向我们这里走过来。虽然我们现在是在毛毛帮领土的中心,但是四周除了我们2个人以外,再也找不出第3个。我推推马尼说:
「主教帮的人来了,我们快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已经太迟了,他们发现我们从门口逃出去,便立刻追上来,我们拼命地跑,穿过一条街,进入一条小巷子里。但是马尼身体尚未复原,他落在我的后面很远。当我们出了巷子口,到另外一条街上的时候,正碰到他们迎面过来。我低下头,冲进他们里面,他们被我这么一来,不及防备,我用头猛撞一个人的肚子,把他撞倒在人行道上,然后乘机溜到路中心。一辆大卡车驶过来向我大按喇叭,我一下子避过它,安全地到了马路的对街。我希望马尼也能把握这个机会,和我一起过来,但是我并没有看见他,显然是他来不及赶上。我再回头看看,后面没有一个主教帮的人在追我。我看势头不对,再连忙往回跑,果然到了小巷子口那里,看见那5个家伙正把马尼推在墙上,挥拳打他,踢他。我又看见一点点的闪光;那是刀锋。我急忙拿出我的刀,叫着冲过去:「混蛋!猪!快放他走!我要割了你们!」但是已经是太迟了!那个拿刀的孩子,正把刀插进马尼的肋下,又抽出来,我看他用力很猛,马尼慢慢的倒在地上。
那孩子又是一刀刺进他的胸部,我没有预料到他们真会动手杀马尼的!现在我像一个野蛮人一样,也不顾到自己本身的危险,冲到他们中间甩刀左右乱刺,挥拳乱打。他们没有和我再周旋下去,各自分散朝不同的方向逃走了。马尼躺在人行道上,鲜血从他口里、鼻子里流出来,地上也积满了一滩。他眼睛朝我看,里面充满着恐怖,开口想说甚么,但是却说不出来。我扶他坐起来,他的血染污了我的裤子,我的手上也都是热热黏黏的血。他一直试,想对我说甚么,但是一张开口,又是一股血从嗓子里面涌出来?
我大声叫着:「马尼!马尼!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
他再度微微的张开嘴,我觉得有一阵风从他肺腑里吹出来,然后他的头垂在我的肩膀上。我再看看他那无神的眼睛,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马尼!马尼!马尼!」我放大嗓子一直叫到精疲力竭,我自己的声音里也一样地充满着惧怕,这惧怕是我现在真正经历到的!离这里不远我听见街上有一个女人在叫着:
「喂!这里发生了甚么事情啊?」我不能再停留,根据以往在警局里留下的记录可能警察会误认我就是凶手。反正人也已经死了,我也做不了甚么。那声音一次比一次近,我不得不弃下马尼的尸体很快地逃走。我一口气跑回家里去,把门关上从橱里拿出我的手枪。我倒在床上,全身在发抖,把枪口朝着门。
一生当中我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一个人死,这一次,我与死亡几乎是面对面那样地贴近!那个死人竟是我的朋友。一小时以前他还是活活好好的,有说有笑。一下子他竟躺在人行道上,嘴里涌出血来。以往我一向以为很勇敢,甚么都不怕,如今我竟在死亡前面屈服下来了。我觉得肚子痛得很厉害,我想哭,但是却不知道怎样哭才好?
我从床上跳起来,扑到墙上大声地喊着:「我不怕!我不怕!」就像一个被恶鬼附着的人一样。我再看我的2只手,上面都是干了的血迹,连指甲上也都是!马尼那临死的一幕又重映在我的眼前。我将我的头狠狠地对墙上撞,大声叫着:「没有人敢伤害我!没有人敢伤害我!没有人!」最后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软瘫地倒在地板上。恐怖仍然牢牢地把我抓住,虽然我并没有睡着,但是却像在做着一个恶梦。我忽然看见上面的天花板渐渐地高起来,高到一个地步,好像离开我有10里路远。我再看看四周的门窗,竟好像在数千尺以外!忽然上面出现一团乌黑的云,向我慢慢地逼近。我想站起来逃走,但是却连头都抬不起来。终于这一朵黑云把我笼罩住,我听见撒但的笑声:「死亡!死亡!死亡!」我又觉得马尼临死的那一口气喷在我的脸上。我想叫,又听见那鲜血从马尼口里涌出来的声音,现在这声音好像是从我自己的口里发出来的!
第2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光从那污秽的窗子里照进来。我还是躺在地板上,手上仍然是染满了干结成块的血迹。
在复活节的前3天,我们4个人聚集在圣爱德华街的一个教堂前面。听说那里面的神父在复活节特别礼拜中曾收到不少的捐款,所以我们计划如何进入那个教堂里上去偷这些钱。有一个警察经过,看见我们靠在教堂前面铁栏杆上,就从对街走过来。
「滚开吧!你们这些波多黎各猪!」我们还是站在那里,一手扶着铁栏,白眼望着他。他又说:「小鬼!我说离开这地方!」其他3个人都走了,而我还留在那里不动。警察向我咆哮着:
「我说,你滚开!滚开!小鬼!」他举起他的警棍装着要打我的样子。我向他吐口水,他一棍子打来,被我躲开,棍子打在铁栏杆上。我向他扑过去,他一手掐住我的脖子。他的身子比我大一倍,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怕他,若是可能的话,我真会杀掉他的。我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刀,他一面掏出手枪,一面叫其他警察过来帮忙。我看情势对我不利,立刻把双手举起来说:「我投降了!我投降了!」其他几个警察也先后赶了过来,我被他们拖到警察局里去。一路上我还在挣扎,一个警察重重地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的嘴里流出一点血,便破口骂他:
「不要以为你的个子大,身上带着枪,就这样了不起!其实你们这些警察都是胆小如鼠的!」他又打我,我假装昏倒在地上。
「起来,你这猪!现在我们要让你好看!」
当他们把我拉进一间房间里的时候,我听见门口值日的人员说:「这孩子一定是疯了!应该赶快把他弄走,别让他杀了人!」我被警察抓进来很多次,但是他们总是没有办法判我徒刑。因为没有人敢指认我证明我有罪,他们知道如果这样做,待我出狱以后,我会去找他们算帐。即使我自己不能去的话,毛毛帮的人也会替我去做的。
这一次他们把我关进看守所里,所长把我推进牢门,我回转身挥拳打他,他把我再从牢里拖出来,让一个警察从后面抱住我,他把我好好地痛揍一顿。
「对付这些流氓唯一的办法就是打他个半死!」他说。
「我们监狱里有的是黑鬼、酒鬼、黑帮,你不过其中之一。如果你再不安份的话,你就自己在找死!」他们推我进去,我躺在地板上高声咒骂他们。
所长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好吧!混蛋!有种再站起来和我们碰碰?我看你还不够厉害!」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没有回答他,一旦我被放出去以后,我一定会要他的命!第2天,所长来打开牢门,我抓住他一拳把他打出去。他用手上的钥匙狠狠地打我的头,我觉得头上有血流到我眼睛旁边。
我狂叫着:「你再打我吧!可是有一天当我出去以后,我会找到你家里来,把你的老婆和孩子一古脑都杀个干净!你等着瞧吧!」本来我的罪很轻,只不过是违警和拒捕,但是这一来我的罪可加重了。所长把我推回到牢里去,再度锁上门。
「好!你就在这里面闹吧!」过了几天,我被戴上手铐送上法庭。我坐在被告人的椅子上,警察在宣读控告我的罪状。法官是一个50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的脸很严肃,戴着一副没有边的眼镜。他说:「慢点!我好像以前曾在这里见到过他!」
警察回答:「是的!法官老爷!这是他第3次上法庭了!除此以外,他曾被我们逮捕过21次,都是因为抢劫和企图杀人!」法官面对着我说:「你几岁了?孩子!」我弯着腰,眼睛望着地扳。
「我对你说话的时候,你得站起来!」法官命令着,我站起来,朝他看。
他重复问我:「我问你几岁了?」
我回答:「18岁!」
「你只有18岁!你被逮捕了21次,又上过3次法庭!究竟是为甚么?你的父母和你住在一起么?」
我回答:「他们都在波多黎各。」
「那么你和谁住在一起呢?」
「我不和任何人住在一起,我就是一个人。」
「你这样一个人生活,一共有多久了?」
「从我来纽约以后一直到现在差不多有3年了。」
「法官老爷!」警察插嘴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他是毛毛帮的首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难驯的孩子,他简直是一头野兽。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对待疯狗一般地把他锁住。我认为你最好把他关起来,直等到他21岁的时候才放他出去,这样在格林街一带地方的治安或者可以好一点!」
法官调过头望着那警察说:「你说他像一头野兽,一只疯狗,是么?」
「是的!法官老爷!如果你释放他,说不定今天晚上他就会杀人的!」
「是的!我相信你的话很对。」法官说,他又朝我看。
「但是我们必须找出这个原因来,为甚么他会变得像一只疯狗?为甚么他要恨人,偷、抢、和杀人?
每天差不多有将近100个这样的人被送进我们的法庭里。
我想国家是有责任来改变这些孩子们的,不要只单单把他们关起来。所以我相信,在他灵魂的深处,还是有可救药的地方!」他转过头对那警察说。
「你想我们是否应该试一试?」
警察说:「我可不知道,法官老爷!」
「这些家伙在过去2年中已经打死过2名警察了。自从我上任以来,这地方曾先后发生了50次谋杀案子。现在除了用武力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我知道如果你释放了他,不久我们还是要再抓他进来的,说不定那时候他犯的是谋杀罪!」法官把我叫过去。
「尼基古玆!站在这板凳的前面!」我站起来走上去,我觉得我的2条腿在那里发抖。法官伏在桌子上直眼望着我说:
「尼基!我有一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他现在在上学。他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和友善的邻居,彼此之间都很和睦。他是学校棒球队里的一名优秀的选手,他不像你这个疯狗,因为有很多人爱他。你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因为没有人爱你,而你也不爱任何人。你没有一个想爱别人的心,你是有病的!尼基!我要知道一下为甚么?为甚么你会这么恨别人?你和一般孩子不同,因为你很不正常。那位警察先生说的很对,你是一头野兽,你的行动和野兽完全一样,我们也应该照对待野兽的办法来对待你的。但是我要找出原因来,为甚么你会变得如此反常?所以我要请我们法庭上的一位心理学家,约翰古德门博士来和你谈谈,他会好好地研究你而下一个结论的。」我把头点点,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释放我呢?还是留我在监狱里?但是我相信至少现在他是不会关我进监狱的。
法官说:「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如果你再闹出一件事情,或有人控告你。那么我只有当你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人,而把你立刻送到艾尔马拉农场里去做苦工了!听见么?」
「是的!先生!」我这样回答他,连我自己也感觉到很惊奇!这是我生平头一次,我从来没有称呼谁做「先生」的。
第2天早上,那个法庭上的心理学专家,约翰古德门博士到我牢房里面来看我。他的个子很高大,但是却不修边幅,领子破裂,皮鞋也不擦亮。
「他们派我来处理你的事情!」他坐在我旁边,交叉着腿:「我们将相处在一起一段时期。」
「当然!大个子!随你的便。」
「听着!小孩!我每天要和20个像你这样的孩子谈话!你可别当着我的面再耍甚么花样!」他这个态度倒使我感到有点意外,但是我还是取笑他说:「你的口气倒是蛮大的,我想你应该在某一天晚上来到我们毛毛帮里一次看看!」我想要动手,他一把扯住我的衬衫,几乎把我从地上提起来。
「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也在帮会里待过4年。没有进大学之前我曾当过3年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你看见我睑上这个疤么?」他皱起脸皮,使我看到颧骨上一道很深的疤痕。
「这是我在帮会里时所受的伤,那一次我用一根球棒几乎打死6个敌人。现在你若想和我再玩那一套,你是找到了对象!」他推我坐下,我朝地上吐一口口水,没有再谈甚么。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熊山旅行,让我们好好谈谈。」
第2天整整一天,这个心理学家不断地研究我和考查我。我们驾车出城,进入纽约州的北部,这是我来纽约市3年来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旅行。我感到很兴奋,可是当他一问我许多问题的时候,我的情绪又变得恶劣起来了。
我们进入一个动物园里,观看那些笼子里面的禽默。
他问:「你喜欢到动物园里来么?尼基?」
「我恨它!」我回答说,一面转过身子离开铁笼。
「为甚么?」
「我恨他们虐待动物,把它关在铁笼里面,一点也不给它自由!」我们找到一条长凳,便坐下来,约翰博士从他皮包里拿出一本笔记簿,要我在上面画图,画牛和马。我画了一幢房屋,前面有一扇大门。约翰很诧异地问我:「你为甚么在这房子上开那么大的一扇门呢?」
我回答:「那些笨蛋们可以进来!」
「还有别的理由么?」
「当然有!如果背后有人追我,我就可以很容易地跑出来!」
「一般人开门都是为了能进去!」
「我不是!我开门只是为了出来!」
「现在请你再画一棵树。」他说。我画了一棵树,后来一想,树上应该有一只鸟,于是再在树顶上添了一只鸟。古德门博士看着图对我说:「尼基!你喜欢鸟吗?」
「不!我恨它!」
「看起来,你好像甚么都恨!」
「唔!也许是的,但是我最恨的就是鸟!」
「为甚么?」他问:「是不是因为他们太自由了?」远远地我听见天上打雷的声音,我想,这个人想拿种种问题来吓唬我。我拿起铅笔在鸟上扎一个洞说:「别再谈鸟了,我刚杀了它!」
「你以为把一切都杀死,就可以消除你所害怕的东西么?」
「别胡说八道吧!」我不耐烦地叫起来。
「你叫我画一些无聊的图画,问我一些亳无义的问题,就能了解我道个人吗!告诉你我甚么人都不怕,人人都怕我!你可以去问那些主教帮的人,他们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在整个纽约市,没有那一帮敢和我们的毛毛帮打架!我甚么人都不怕!」我的声音已经响得不能再响了。古德门博士继续在记他的笔记,他看我很激动地站在那里,就说:「坐下,尼基!你也不必拿这些话来威胁我!」
「你听着!如果你再一直这样打扰我,我就要你的命!」古德门博士望着我,他想谈甚么,但是天上已经降下雨点来。最后他摇摇头说:「我们快走吧!不然会被雨淋湿的。」我们刚进入车子里,关上门,大雨点立刻倾盆而下。古德门博士坐在那里好久不讲话,当他发动汽车马达准备回去的时候,他说:「我不明白!尼基!我就是不明白!」在回去路上我们很少讲话,我怕回去,因为他们又要把我关在牢里,像关一头野兽一样!雨下了没有多久就停止,太阳也出来了。我以为古德门博士一定会把车朝看守所的那条路上开,就想找机会开门逃走。但是出乎我预料,他竟把车子开到拉法叶街,并朝着格林街驶去。
我问他:「你不是把我送回到看守所里去吧?」
「不!虽然我有权可以关闭或释放你,但是我认为关闭你并不能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这么说来,你是站在我这一边了!」我开口笑着。
「不!你不懂我的话!我是说这些办法都不能对你有甚么好处!」
「你是甚么意思?博士!你认为我是无可救药了么?」我笑着说。他把车开到拉法叶街和格林街的交叉地方,停在那里,然后对我说:「你说的很对,尼基!我曾在你们这一群孩子中间工作很多年了,也常常住在你们的地区里。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你那样地凶恶、冷酷、和野蛮。你对我向你所说的话,连一点点的反应都没有!你只是恨所有的人,也怕他们会伤害你!」我开门走出来说:「好吧!你可以回地狱去了,博士!我并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任何人!」
「尼基!」当我正要离开他的时候,他又把我叫住:「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你是在发昏!再也没有甚么希望了!除非你立刻改过自新,不然的话,等在你前面的就是监牢、电椅、和地狱!」
我说:「这倒是很不错!我就在那里和你见面吧!」他问:「甚么地方?」
「地狱嘛!」我哈哈大笑。他摇摇头把车子开走,我想继续笑下去,但是却笑不出来!
我站在街角上,2手插在雨衣口袋里,这时候已经是夜晚7点钟,街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他们只是匆匆忙忙地赶路。我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就像一片弃子一样,在那人海中浮沉着,漫无方向的飘流。虽然我很藐视那个心理学博士对我所讲的话,但是他的话却像录音一般地留在我心里,不时发出声音!
「……等在你前面的,就是监牢、电椅、和地狱…….」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我自己,现在我应该去照一下镜子!我一向以为自己很英俊,不像其他帮会里的波多黎各人。我总是穿戴着很整齐,喜欢穿上花衬衫并打领带。我也尽量少吸烟,免得会发生口臭。然而我深深地感觉到,我的里面却是污秽肮脏。现在我在镜子里所看见的尼基!并不是那真实的尼基!而是极肮脏的尼基!
自此以后,我把毛毛帮首领的位置交还给以色列!我现在已经是陷入泥潭里面,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再也没有甚么希望了!我对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厌倦,但是就如那个法官所讲的,我需要的乃是爱!然而在我这个黑暗圈子里面,那里去找爱呢?
1958年的6月间,在一个很炎热的星期五下午,以色列、莉底亚和我3个人,一起坐在我的公寓门口石阶上。忽然有几个孩子跑来告诉我们,在学校前面有很多人挤在那里,不知道是在看甚么?在布克伦区一带地方一向很无聊,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出去找点刺激,如打架,吸毒和男女性一类的事情。总而言之,甚么事总比闲坐在那里要好一点。
于是我们便穿过公园,往圣爱德华街的那个学校里去看热闹。当我们到了那地方,在p.s.67学校的前面广场上正挤满了一大堆的人。我们也挤进那堆人中间,叫前面的小孩子坐在地上,好让我们看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有一个人站在火警安全梯旁边,手上拿着一个大喇叭,正吹奏着「基督精兵前进」的圣诗。他接下去又吹出很多不同的圣诗调子。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个子又瘦又矮小,看起来很像一个牧师,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在他们头上,正飘扬着一面美国的国旗。不久喇叭声音停止,群众开始向他叫喊。差不多有一百多个男女孩子挤在那里,把整个路口都堵住了。那个矮小的人从学校里借来一个钢琴坐凳,他就站在那个凳上,打开手上一本黑颜色的书。我们继续对他叫喊,开他的玩笑。他站在那里把头低下,我们以为他害怕,于是更闹得响了!
我一手搂着莉底亚,紧紧地挤在这一群人当中,忽然之间,大家渐渐地安静下来。我的注意力也开始从莉底亚身上而转移到那个矮人身上。他还站在那里,低下头,手上那本黑书打开在他的前面。我心里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以前当我父亲在家里用他的邪术赶鬼的时候,我在旁边偷看时所有过的那一种。现在一切都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虽然在前面派克路口有往来的车子,但是竟也没有一点别的声音!这种极不平凡的安静,使我感到很害怕!
不但是如此,还有很多的惧怕,现在一个一个地都来到我的心头上。我站在法官面前所有的惧怕!那天晚上,我离开那个心理学博士时一路走回家,所有的惧怕!每一次我都想将这些惧怕,从我心头上挪开。但是现在,它们竟控制了我的心和身体,甚至于我的整个灵魂!我想从那些人中间挤出去逃走,可是所有的人都坐在那里听。不久,那个木凳上的人把头仰起;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我很不容易听得清楚。他在读手上的那本黑书:「神爱世人,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祂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我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心里想,这家伙一定是甚么巫师一类的人物。他讲到「爱」,我低头去吻莉底亚的嘴,她望着我说:「听他讲吧!尼基!」他又讲到甚么神迹的出现,我不懂甚么叫做神迹,但是既然大家都在听,我也不便打扰。最后他讲完了话,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候有甚么事情会发生似的。接着他又要求和各帮会的首领,副首领谈谈。我觉得这家伙一定是个危险人物,来者不善。他是来侵犯我们的,不如远离他为妙!他继续说:「你们的个子都很强大,又很厉害,不必那么害怕!上来和我这个矮小的牧师握握手吧!」立刻在这一群人中间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我听见有人在说:「喂!马车!你怕上去么?」马车是我们的同盟军牧帮的首领。不到一会儿,我看见马车和驿车,还有2个黑孩子,一同走上前去,那个瘦子也从凳上下来,和他们热烈地握手,在一起谈话。我越来越紧张,自己也不知道是甚么原因,总而言之,我是很不喜欢看见这些事情。我离开莉底亚,去找以色列!问他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以色列没有回答我,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忽然我看见马车那几个人脱下他们的帽子,和那个瘦子一起跪在路旁边。他们站起来以后就走回到那群人中间。我向马车叫说:「喂!马车!你变成教徒了么?」马车的个子相当高大,有6尺2寸,体重200百磅。他回头朝我看,他这副样子是我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的面容很严肃,态度也非常认真。当他的眼睛射到我身上,我已经懂得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似乎是在对我说:
「你应该回头啦!尼基!别再这样下去了!」忽然有人在背后叫我:「哈!尼基!你不要在那些黑仔面前示弱吧!难道你不敢上去么?」以色列把头点点,拖着我的手说:「来吧!尼基!我们去!」他的态度也很认真,但是我却退回来。我的确是很怕!像是着了魔一样,究竟我怕甚么?我也不知道!那群人中又有很多人在起哄:「喂!瞧我们的首领,他竟怕一个瘦小的牧师!」以色列又抓住我的衣服说:「尼基!我看我们还是去吧!」我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他一起上去,走到那2个人面前。以色列和他们一一握手,我还是很怕,想再跑回来。那个瘦子走到我这里来伸出他的手。
「尼基!我的名叫大卫·韦克森(David Wilkerson),我是一个刚从宾夕法尼亚州来的牧师!」我冷冷地望着他说:「牧师!下地狱去吧!」
他说,「尼基!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和你不同,我爱你。我还要告诉你,耶稣也爱你!」
这时候我真像一头被捕的野兽,等候被送进笼子里去。在我的背后,是那一大群的人,在我前面,却是那个带着微笑的瘦子,在对着我讲爱。没有人爱过我,从来没有谁爱过我!我想起几年前,母亲对我说的那句话:「尼基!我不爱你!」我想,我自己的母亲都不爱我,还会有甚么人爱我呢?这个牧师仍然站在那里,微笑着伸出他的手。我一向骄傲我甚么都不怕,但是我实在是很怕,尤其是怕我前面的那个人,他要把我关进笼子里面去!他要夺去我所有的朋友,并且带给我更多的麻烦,所以我恨他!
「你再走近我,牧师!看我会不会杀死你!」我一面往后退一面叫着。我很害怕,不知怎么应付才好!我说这句话后不但没有壮大胆子,反倒增加了恐惧!最后我不得不跑回那群人中间:「这人是个共和党!」我指着他叫着。
「赶快走!他是一个共和党!」
我虽然不懂得甚么叫做共和党,但是至少我可以有一个帽子套在他的头上,来鼓动众人一起反对他。尽管我用甚么办法反对他,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反对他对我的这种态度!如果他拿刀子来对付我,我可以和他打架。如果他跑来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我也可以讥笑他,用脚踢他的脸。但是他对我说:「我爱你!」这实在伤透我的脑筋!我从来没有应付过这种的场面!我不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自己的脸,就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昂着头,挺着胸,一手抓住莉亚离开学校。
有几个孩子也眼着我一起离开,我们走到我们集会的那个场所,一家公寓的地下室里。我随手打开电唱机,把声音弄得特别响,想用它驱除掉方才遗留在我心里的那4个字:「耶稣爱你!」奇怪!为甚么这4个字竟会搞得我如此不安宁呢?我和莉底亚跳舞,又喝了半瓶廉价酒,也吸了一包香烟,一枝接一枝没有间断过!莉底亚也看出来我很紧张,她说:
「尼基!我看你不妨去和那个牧师谈谈。做一个基督徒也许不致像您想像的那么坏吧!」我把眼睛瞪着她,她连忙把头低下。我心里既愁苦,又害怕。不是冤家不碰头,那个瘦瘦的牧师忽然从门外进来了!他问这里的孩子:「请问尼基在那里?」一个孩子用手指指我,我正坐在椅子上,而手托着头,嘴上啣着烟。韦克森牧师立刻走过来,他很自在,彷彿这地方他常来似的。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再度向我伸出他的手:「尼基!我只希望和你握一次手,并且……」我不待他说完就一掌飞过去重重地刮在他的脸上。他被我这么一来,努力恢复他的笑容,我看他很勉强,因为我太使他难堪了。在我这方面呢,我打了他一下,内心更加恐怖起来,同时肚子又感到不舒服,我又啐了他一口。
「尼基!他们也吐口水在耶稣的脸上,耶稣为他们祷告说,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知道。」我向他大声叫着:「滚出去!」,并把他朝门外推。
「尼基!在我没有离去之前,让我再对你说,耶稣爱你!」
「滚出去!你这个疯狂的牧师,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甚么!我限你24小时离开我们这地方,不然的话我要打死你!」韦克森牧师回头走出去,他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尼基!记住!耶稣爱你!」他走后,我回来抓起一个空酒瓶,用力摔在地上。我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但是在那些孩子们面前,我却万不能显出我的软弱来。我要他们知道,我还是很厉害,这样才能使他们尊敬我。
「那个疯子!」我骂着:「如果他再来,我一定用火烧死他!」我走出房间,把门重重地关上。到了街口,远远地还看见他,我心里想,这个家伙确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是有很大的魔力!回家的途中,我买了一块冰糕,想把思想集中在这冰糕上面。但是在这时候,我心里甚么都摆不进去,只有牧师的那一句话:「耶稣爱你!」
我想:「我不在乎!他不能吓唬我!没有谁能吓唬我!」
回到家里,我一连自己替自己注射了2针海洛茵,但是现在,连这种剧烈性的麻醉品都不能对我发生效用!
「耶稣爱你!」一直不断地在我耳朵边,像电铃一般地响着。我怕我是在害怕,因为我从来没有回家那么早过。通常我每天不到清晨3、4点钟是不上床睡觉的,现在才只有晚上10点半。我锁上门,扭亮床边桌上那盏小电灯,把手枪从橱里拿出来,装上2颗子弹,放在桌子上。然后再脱下鞋,换上睡衣,把身上那包烟也放在桌子上,躺下来睁开眼睛望着上面的天花板。韦克森牧师的声音仍然荡漾在我的耳边:「耶稣爱你!尼基!耶稣爱你!」我又起来关上灯,点燃一枝烟。我一枝一枝不停地吸,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时间过得很快,最后我从床上爬起来看看表,已经是清晨5时了,原来我竟在床上翻了一个晚上!
起来穿上衣服,把手枪放回到橱里去,拿着那包香烟走下楼梯,推开公寓的前门。天色刚刚由黑而转灰,我听见都市里面传来的杂音。我坐在石阶上,2手捧着头:「耶稣爱你!耶稣爱你!」还是不停地在我耳边响着。
忽然我听见有一辆汽车驶来,就停在我的公寓前面。车门「砰!」一下关上,有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我把头抬起来,又看见那个瘦瘦的牧师站在我的前面,他还是对我微笑地说:「尼基!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我对你讲过的那句话么?现在我要再来告诉你一声,耶稣爱你!」我跳起来想要打他,这一次他已有了防备,很灵敏地躲开。我开始对他咆哮,像一头准备掠取猎物的野兽一样。韦克森牧师对着我看,他说:「你可以杀死我,尼基!你也可以把我切成一千块丢在马路上。但是那每一块都会对你说,耶稣爱你的,你却躲避不了!」我用我那凶恶的眼睛盯住他,想把他吓走,但是他说:「尼基!我并不怕你!你说话虽然很凶,但是你的内心还是和我们一样。你是在惧怕,你的罪害了你,你很孤单,但是耶稣爱你!」他的话使我很惊讶,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孤单呢?我虽然不明白他所讲的「罪」是甚么,但是究竟他怎么知道我孤单呢?帮会里的人都离我很远,我可以任意挑选我所喜欢的女孩子,人人都怕我,只要看见我走过来都会一一地躲开。我曾当过帮会的首领,怎么会有人知道我是孤单的呢?然而事实上我的确是孤单的,但是这个素昧平生的牧师又怎么会知道呢?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你认为你这样便可以改变我了吗!」「你以为我会变得和你一样,狭着一本圣经走在街上,别人看见我都说,尼基古玆是天使!是圣人!」韦克森牧师没有回答我这句话,他说:「尼基!你一定是昨天晚上没有好好地睡觉,是不是?」这一下又把我给愕住了!他怎么会知道我昨天晚上睡不着觉?韦克森又说:「我昨天晚上也和你一样地睡不着觉,尼基!我整夜为你祷告。在这以前,我曾和你手下的人谈过。他们告诉我没有谁敢和你接近,他们都怕你。所以尼基!别人不敢来,而我则非来不可。耶稣爱你,祂要照顾你!」他望着我的脸又说:「有一天,很快地会有那么一天,尼基!神的灵要在你心里作工,你要悔改,并为祂而活!」我没有再说甚么,站起来背朝着他,走回公寓里面去,把门关上。回到房间里,我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韦克森牧师的车子已经开走了,东方正显出了玫瑰般的红色。我开始倒嚼他的话:「有一天你要悔改,并为祂而活。」我不明白那个「祂」是谁?但是我想:「祂」一定像东方的那轮太阳一样,熊照亮昏暗的天空。也许祂像晨星一样,挂在天空上,闪烁发光。也许会有那么一天……而且很近了,我知道。
韦克森牧师暂时不再来了,但是我却躲不开另外一个「神的代言人」,他就是以色列。每一次当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终是3句不离一个「神」字!
「他妈的!以色列!如果你再和我谈神,我可真要割了你啦!」但是以色列还是不断地和我谈神,我想他一定和韦克森牧师谈过很多次了。无论如何我总是不喜欢这一套,我觉得韦克森这个人将会破坏我会的帮会组织。好!现在马尼死了,以色列也变了,他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他和韦克森站在一起也要把我拖过去!我甚么都没有了!
在7月4日国庆前夕,以色列过来住在我这里。因为在国庆日那天,所有各帮会里的人都要聚集在科尼岛上。那天晚上他想说服我,要我别去科尼岛,第2天跟他去见韦克森牧师。我捂住耳朵,不想听他的话。不久他睡熟了,而我却睡不着觉,仍然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恐惧一直没有离开我,我非停止它不可,我必须堵住以色列的口,再也不要听到韦克森牧师的名字!我伸手从床垫低下摸出那把叉冰用的铁叉,以色列正躺在我身旁打鼾,我实在受不了他这样一连不断地和我谈神。下意识地我用铁叉朝他的背上刺去,并叫着:
「这给你一点教训,别再和我谈神了!」我的声音吵醒了他,他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叉子幸而没有刺中他,而插在他身边的床垫上。我把它抽回来,还想再来一下。
「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别和我谈神,你为甚么总不停止呢?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以色列冲过来抱住我,我们扭在一起,从床上一直滚到地板上。我将铁叉向他乱刺,都落了空。他转过来压在我的背上,使我的险紧贴在地板上,他在后面再紧紧地抓住我的2只手,把我制服了。我仍然在破口大叫:「你为甚么不住口!」
「你到底是怎么样了!」以色列也大声叫,他以为我是疯了。
「你疯了么?是我呀!我是你的朋友!你怎么搞的?」
我发现他哭了!眼泪从他脸上流下来。
「尼基!尼基!快停止!我是你的朋友!别让我伤害你!
请你停止!我是你的朋友!我爱你!」
这是他说的!对我而言这好像一盆冷水,浇在我的头上!他的话竟和韦克森牧师一样!我松了那握着铁叉的手,让以色列把它拿开。我从来没有看见他哭过!为甚么他会哭呢?以色列手上拿着我的那把铁叉,我以为他此刻一定会报复我而将铁叉刺在我的头上。但是他把它丢在屋子的一角,放开我而倒在床上大哭!我在地板上滚来滚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竟企图想要杀死我的好朋友!
我从地板上爬起来,出了房门,一口气跑上屋顶的平台上。外边一片乌黑,我走到那个老人江查理饲养鸽子的地方,打开鸽笼,抓住一只鸽子。
我把它紧紧地掐在手里。我恨鸟,因为他们很自由!神啊!我恨那些自由的人们!韦克森牧师是自由了!以色列也接近自由了!
「我不怕!」我用力将手上的鸽子撕成2半。
「看!我一点也不怕!」我不能控制我自己,我把那鸽子再撕成好几块,血染遍我的手,并滴在地上。
「瞧!现可不再自由了吧!没有人是自由的!」我留在屋顶平台上,有时候睡着,有时候又醒过来。每次当我一睡着的时候,恶梦又来了!这样一直到天亮,我才回到房间里,以色列已经不在那里了。第2天我到处寻找以色列!最后终于找到了他,原来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我们集会的那个地下室里,其他的人都去科尼岛了。
「喂!昨天晚上真对不起您!」我先开口。
「算了!」以色列说,他脸上稍微露出一丝笑容。
「不!老兄!我实在很抱歉!昨天晚上我真不知道是出了甚么毛病,我原来不是那样的!」那天下午,我们一直在一起,这是我3年以来,第一次国庆日不去科尼岛。
1958年,7月第2个礼拜,以色列来告诉我,韦克森牧师在圣古尼拉竞技场正举行一次布道大会。不久以前他曾来和以色列谈过,想邀请毛毛帮的人去参加。
他特地安排一辆巴士,停在p.s.67学校门口,专门负责接送。不但如此,他还为我们保留若干坐位,在会场的前面。以色列也告诉他,毛毛帮的人一定会去参加的。
我摇摇头,转身走上石阶,想回屋子里去。我决不想去参加,因为过去的那种恐惧,又在我心里发动起来了。
「喂!朋友!」以色列看见我要走开,他急忙说:「你是一个胆小鬼么?」他这一句话正打中了我的要害。我回头对他说:「尼基是甚么都不怕的!他不怕那个瘦牧师,和你,甚至于神!」以色列看我上了他的钩,又接下去说。
「但是在我看来,你好像是在怕甚么似的。为甚么你不去参加呢?」我想起了马车和驿车2个人曾当众跪在学校前面人行道上,这也可能会临到我的身上。如果想要避免这事情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地躲开。但是在以色列的面前我能让他看出我内心的真相么?!
我问:「巴士甚么时候等在那里?」
「晚上7点钟。」以色列回答说:「布道会是7点半钟开始,你真预备去么?」
「好吧!既然你认为我是胆小鬼,我就带领全帮的人去把那地方烧掉!」以色列满意地点点头离开我,我爬上3层楼梯,回到房间里,感到很不舒服。我锁上门,倒在床上,思想像潮水般地在我脑海里奔腾着!我真怕去搭上那辆巴士,我实在不愿意离开我目前的这个生活圈子。我怕我会被那一群人吞吃下去,而再也没有我自己存在了!我也知道,一旦我走进那个竞技场里面,我必须想办法来控制我自己。但是我想起那天街上的一幕,我唯恐会有一种力量来胜过我,而把我也带到很多人前面,跪在地上大声痛哭!我怕我会流眼泪,因为这乃是儒弱的表示。只有软弱的人、失败的人、和小孩子才会哭。自从我8岁以来,一直到现在,就从来没有哭过一次。以色列被他们弄得哭了,但是我却永远不会的!然而我若不去,以色列和帮会里面的人都要把我看作胆小鬼,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7月间天气很热,当我爬上巴士,我看见有2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在上面维持秩序。我在车上似乎情绪要比在家里好多了,家里太寂寞,而现在却有50个毛毛帮的人都和我在一起。一路上那2个人想维持车上的秩序,但是到后来不得不放弃,而随我们所欲了。我们彼此推过来推过去、高声大叫大吵、拉开窗子、吸烟、喝酒、并乱拉车上的铃。
当我们到达竞技场时,有人打开车上的安全门,也有人从窗子上爬出去。门口还有几个女孩子,穿着紧身衣服站在那里,我们对她们说出许多污秽肮脏的话。
我和以色列2个人排在这一群人中间列队入场,招待员想拦住我们,场内的人也都回头看。
以色列说:「哈!朋友!让我们进去!」
「我们是毛毛帮的人,牧师邀请我们来的,前面还有为我们留下来的座位!」我们走到前面,一个军牧帮的人看见我们,就站起来叫说:「哈!尼基!过来吧!这里有你们的座位!」
今天我们一律穿上毛毛帮的制服,没有一个人把头上的黑帽子脱下来。我们走到会场的前端,沿途不时向坐在那里的人叫喊和吹口哨。在会场里的人中间,我看见有主教帮,GGI帮,还有幽灵帮的人。整个会场都坐满了,场内吵得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我们坐下来的时候,用杖打着地板,高声大叫并吹口哨。
讲台旁边,一个女孩子开始弹奏风琴,有一个波多黎各孩子恶作剧地站起来,2手合在一起,怪声说:「哦耶稣啊!救救我这又大又黑的灵魂!」讲完以后便倒在椅子上,旁边的人都轰然大笑起来。有几个男孩女孩站在风琴旁边跳起交际舞来,下面的人拼命地鼓掌,场内的秩序越来越坏了!忽然之间,有一个女孩子走到讲台的播音器前面,她举起双手,希望台下安静一点。
但是她这一出来,台下更闹得厉害!有人叫着:「和我来一个约会好么?亲爱的!」那女孩开始唱一首圣诗,但是她的声音太小了,我简直听不见。当她唱的时候,又有几个男女孩子跳起舞来了!她唱完以后,台下热烈鼓掌,高呼「再来一个!」韦克森牧师待那女孩下来以后便走上去。我自从几个星期前那天早上见过他以后,一直没有再看见他。我的心跳得很厉害,恐惧又来了!这好像一朵阴云一样,不时笼罩着我的心灵。以色列很兴奋地站起来向他说:「喂!大卫!我在这里!看哪!我对你说过我一定来的!请看他是谁!」他指着我。我想再度压制内心的恐惧,也站起来叫说:「哈!牧师呀!你是来改变我们么?」毛毛帮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我很满意地坐下来,他们还是承认我是他们的首领,虽然我已经把首领地位交还给以色列了!经他们这一笑,我又有了自信心可以控制我自己,不会失去一个帮会首领的雄风!韦克森开始讲话了:「今天是我们布道会最后一天晚上,我想改变一下,让我的朋友们,毛毛帮来帮忙收一下奉献。」所有各帮会里的人都很清楚我们毛毛帮人的品格,让我们这些人来收奉献就等于叫一头老虎去看守羊群。所以台下的人都笑起来,好像听见一个希奇古怪的故事。但是我马上站起来,在这种场面我总是找机会来出一下风头,让人人都注意我。牧师要我们这些人来收奉献?我几乎不敢相信!是不是他真要这么做呢?我选出5个人,以色列也在内,我们6个人排队走上前去,台下竟变得非常安静,他们似乎在等着看这一幕戏。韦克森弯下身来,递给我们每人一个大的纸筒。
他说:「现在,我要你们站在讲台前面,排成一条线。当风琴弹奏的时候,我请他们一个个地上来,把奉献的钱丢在你们手上的筒子里。待奉献完毕以后,请你们几位从幕后走上讲台,我站在这里等你们把这些奉献交给我。」没有谁知道我们心里所存的是甚么,在这种情形之下,只有傻子才不懂得利用机会。奉献收得很多!讲台前面排满了人,都是上来奉献他们的金钱的。很多成年人投下大量的钞票,也有人奉献支票。有几个帮会里的人跑上前来,假装要奉献,却想偷偷伸手去捞一点。我看见这种情形,立刻把手伸进口袋里,好像要把刀子拿出来。他们想要走开,我说:「慢来!你们忘记放一点东西进去!」他们朝我笑,但是我的态度很认真:「小子们!牧师要你们给钱!他妈的!你们还是给呢,还是我拿刀子来割你们的肉?」他们不敢再说甚么,一个个都乖乖地丢下一点钱进去。最后我把头点一下,我们6个人就一起走到会场右边,由出口进入了后台。那5个孩子都望着我,静待我向他们发布命令。他们希望我会把眼睛朝门口瞄一下,他们就能领悟我的意思让我们拿了这些钱逃走吧!」可是在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直觉,把我带到另外一个方向去。
牧师信任我,才派我出来收奉献的。虽然我可以做那些人预料到我会做的事,我也可以做牧师信任我所做的事。然而牧师对我的信任竟在我心中战胜了!我把头摇摇说:「不可以!我们把这些钱交给牧师吧!」那几个孩子几乎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当我们刚要走到台上去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从筒里拿出一张20元钞票,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哼!你在干甚么?还不快放回去!这是牧师的钱!」
他回头看我说:「算了吧!尼基!不要大惊小怪,这里又没有人看见。筒里的钱足够我们和牧师一起平分的!」我从口袋里拿出刀来说:你再不放回去,我要送你到公墓里去了!」他不敢再和我争而把那20元放回去。
我说:「等一等!还没完哪!你口袋里还有多少钱?」
他苦着脸说:「呀!尼基!不要吧!」
「这是我自己的钱,我妈妈给我去买煤炭的!」
「多少?」我问他,一面把刀尖指着他的脖子。他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和一张5元的钞票。
我说:「丢进筒里去!」
「嗳!你疯了吗!我妈妈会剥我的皮,如果我失去这些钱!」他叫了起来。
「很好,如果你不把它丢进去,我就在这里先剥你的皮!」他再朝我看了一眼,忍痛把那15块钱投进筒里去。
「现在我们上去吧!」我说。我们一出现在台上,台下立刻起哄,他们原预料我们一定会拿钱溜走的,然而我们竟没有这样做,因此都感到很失望。但是在我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个温暖的感觉,因为我做了一件对的事,一件光荣的事。这是我生平以来第一次做了一件对的事,因为我要那么做,我心里感觉到舒服!
我说:「牧师!在这里,这是你的。」我站在那么多人的前面有一点紧张,当我把钱交给他时,会场渐渐安静下来。韦克森从我手里接过这些钱,望着我说。
「谢谢你,尼基!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我们回到座位上时,会场上安静得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讲了15分钟的道,每一个人都在那里安静地听。但是我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因为我还在回味方才把钱送上去时心里所有的那个温暖的感觉,虽然另一方面,我还在指责我自己,为甚么失去这么一次好的机会。但是那个新的力量在我里面渐渐地长大,这是善良和公义,我以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当我正在继续沉思的时候,忽然一阵搔乱声音惊醒了我,原来韦克森牧师讲到我们应该彼此相爱。他说,波多黎各人应该爱意大利人,意大利人也应该爱黑人,黑人也应该爱白人,我们都应该彼此相爱。讲到这里,我们帮里的欧吉突然站起来说:「你要我去爱达戈帮的人么?牧师!我看你准是疯了!看吧!」他卷起袖子,露出臂上一个很大的痕疤。
「2个月以前,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用枪打中我这里。你想我会饶得过他么?下次我遇见他非要他的命不可!」
「嘿!」意大利区的一个孩子也跳起来,脱下衬衫。
「看这里!」他指着一条很长的痕疤,由脖子上一直到胸部。「一个黑仔用刀片割的!你要我去爱他们?好的!我要请他们尝一尝我的铅管味道!」他刚说完,又有一个黑人也站起来向他叫着:「喂!加尼!你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
整个会场在这时候充满着恨,秩序立刻混乱了。一个军牧帮的黑人举起他的椅子想要冲进幽灵帮的那一堆人中间,我觉得一场混战是免不了的。有一个新闻摄影记者,拿着相机站在前面抢镜头。以色列马上命令3个孩子!
「快去阻止他!」他们冲上去和那摄影记者挣扎,从他手里夺下相机,丢在地上。他想弯腰去拾取,一个孩子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上,他还想站起来,另外一个孩子再来一脚又把他踢倒。他再爬起来检起他的相机,又被一个孩子踢掉在地上,这一次那相机被碾碎了。会场一片打斗的声音,简直不像在开会。我再看看讲台上的韦克森牧师,他很安静地站在那里,低头祷告。我想,整个会场里的人都在那里吵闹和打架,只有他这么一个瘦瘦的人一点也不害怕。那么危险他还在那里祷告!他的力量是从那里来的呢?
为甚么他不像我们这些人一样,会害怕呢?我真觉得惭愧!我实在是一个罪人,被罪所捆绑!我唯一能够看见神的作为,就是从这个人的身上,当我年幼的时候,父母曾带我到天主堂里去,神父走在前面,嘴里不停地咕噜着,而信徒紧跟在他后面吟着诗。看了真叫心烦,我再也不想去了!
会场里还在那里闹,以色列站起来向后看,他大声叫着:「喂!不要再闹了!让我们继续听牧师讲下去!」毛毛帮的人全都坐下来,以色列还在那里叫人安静。不到一会儿,吵闹的声音都没有了。这时候在我身上发生一件事情!我忽然回忆我的童年时代,我想起那时候我恨我的母亲。我也想起来当我刚到纽约的时候,就像一头出笼的野兽一样。这一幕一幕,都像电影般地放映在我的眼前!我看见我过去如何拿刀子刺人,和女孩子犯奸淫等等。我实在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受不住!我越想得多,越感觉到自己有罪。我甚至于不敢睁开眼睛,就怕有人会看见我里面那一幕幕的丑态!韦克森继续在讲道,他说到关于悔改认罪。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加在我的身上,胜过千万针的海洛茵。现在我必须把握这一次的机会,以行动来表示一下。
我好像失足落在一条水流很急的河里,自己没有力气游上岸来,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救起来的?但是我却知道一切的惧怕现在起已经离开我了。在我旁边,我看见以色列在用手帕擦鼻子,我背后也有很多人在哭,整个会场被一种奇妙的力量所控制,就好像一阵风,由树顶上吹下来!韦克森又说:「祂在这里!祂就在这会场里面。祂是为你而来的。如果你要你的生命改变,现在正是时候。」他满有权威地叫着:「有谁愿意接受主耶稣的请站起走到前面来!」以色列站起来了,他说:「我要上去了!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么?」接着我也站起来,回头向其他毛毛帮的人招一招手说:
「我们一起上去吧!」有25个毛毛帮的人跟我一起上去,背后还有30个其他帮会里的孩子,也跟我们来。我们都站在讲台的前面,抬头望着韦克森牧师。他宣布散会,要我们跟他到后台小房间里去谈谈。以色列在我的前头,他低着头,用手帕揩着眼睛。我们一起穿出门外走过通道,有几个帮会里的人站在通道两旁取笑我说:
「哈!尼基!怎么搞的,你真相信宗教了么?」有一个女孩子站在我们的前面,撩起她的上衣,向我们裸露出她的胸部说:「如果你们去那里,那你们将要和我这个再会了!」我知道这些女孩很嫉妒,因为我们将要去爱神,而不再爱她们。
我厌恶地把她推开,并啐她一口说:「你呀!你令我作呕!」现在再也没有甚么可以拦阻我去跟随耶稣了。到了那间房间里,有一个人跟我们讲基督徒的生活。韦克森最后走进来说:「各位!请一起跪下来!」我想他准是疯了,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人前面跪下来过。可是无形中有一股力量压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有一个巨手把我按得跪下来。当我的膝盖一接触地板,我立刻想起来,现在正是夏天,出外打架的好时候,而我却跪在这里是干甚么呢?以色列跪在我旁边,他哭得很响,我被弄得很窘。
我说:「喂!以色列!你的哭声令我好不舒服!」
他抬头望我一眼,从眼泪中露出笑容来。说也奇怪!我自己的眼泪也夺眶而出了,一直流到两颊。我哭了!这是第一次,我从心里哭出来的。我记得很早以前,在波多黎各家里,我也曾这样哭过一次。
我们2个人跪在一起,哭了又笑,这种滋味真是很难形容出来。哭和笑都是表现出我们内心中的喜乐。我整个的生命都受另外一种力量控制住了,这种力量带给我的乃是喜乐、平安、和满足!忽然我觉得韦克森牧师的手按在我的头上,他在为我祷告。我的眼泪继续不断地涌出来,我知道自己是已经得救了。悔改、认罪,使我的灵魂从撒但的手中,被拯救出来!
他说:「尽量哭吧!尼基!快开口求告神!」
我张开我的口祷告,这些话好像不是我自己说出来的!
「哦!神啊!你若爱我的话,求你进到我的生命里面来!我已经是苦够了,求你改变我!」当我这样祷告的时候,我好像被提到空中,这种的喜乐是远超过世上一切所有的,我竟经历到了!神的爱把我浸在祂里面,啊!何等奇妙的爱!末了。韦克森牧师又赠送我们一节经句:「若有人在基督里,他就是新造的人。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哥林多后书第五章十七节。这节圣经正是我的写照,我已经变成新的了!旧的尼基现在不知道往那里去了!他是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完全是一个新的了!
喜乐、释放、自由、和平安,我现在完全得着了,我可以不再过那逃亡的生活!现在我不再惧怕,也不再恨人。我只爱我的主,耶稣基督,还有那些和我在一起的人。我甚至也爱我自己,过去我对我自己所怀的恨,如今都变成了爱!我也发现我之所以过去那么摧残我自己,是因为我不爱我自己。我和以色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泪弄湿了我们2人的衬衫。我爱他,他是我的弟兄!韦克森牧师曾走出去一会儿,现在他又回来。我也爱他!
那个瘦瘦的牧师,一星期以前我还啐过他呢,如今我爱他了!「尼基!以色列!」他说:「我要送你们每人一本圣经,我也要给其他毛毛帮的人,请你们跟我来吧!」
我们跟他走进另外一间房间里,看见地板上有几个大纸盒,里面都是黑色的书。他弯腰拿起一本小书,上面印着《新约全书》4个字,开始传给我们。
我问他:「嗳!大卫!这些大书是甚么?你可以送给我们么?因为我们要人人都知道我们现在是基督徒了!」
这些乃是大字新旧约全书,韦克森牧师很感到惊异,我们会向他要,当然他更高兴把这些大本圣经赠送给我们。
以色列对我笑着说:「天哪!一本25磅重的大圣经!」是的!25磅虽然是重,但是比起我们过去心里那个罪的重担,不知要轻多少倍!
那天晚上,我回到寓所里,已经过了11点钟。虽然我急急想回到房里去,但是也不必那么快跑。因为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令人生畏了,也不需要别人认识我是帮会的首领了!晚上我也一点不害怕!我从橱里拿出我的毛毛帮制服,还有皮鞋,都放进一个纸口袋里。
「我不再需要它们了!」我想。我仍照例拿出我的手枪,装上2颗子弹,放在床边桌子上,以便可以安心睡觉。但是忽然我记起来,耶稣爱我,祂定会保护我的。于是又把子弹取出来,把枪放回去,准备明天一早把它交给警察。
我再照一下镜子,自己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脸上竟发出光彩来,是我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对自己微笑地说:「哈!尼基!你看!你现在多么英俊!」我忍不住开口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太高兴了!惧怕走了,我可以笑了!
我跪在床前试试开口作祷告,我说:「耶稣啊……」但不知怎么往下说。我再说:「耶稣啊……」最后底下的话来了!「谢谢你!耶稣……谢谢你!」
那一天晚上,在我记忆中是第一次,甜甜地熟睡了9小时。没有再翻来覆去,也不受外面声音的惊动,更没有恶梦来打扰!
第2天大清早,我就跑出去召集昨天晚上和我一起走到台前去悔改认罪,并接受主耶稣的那些孩子们。告诉他们把各人所有的枪和子弹都拿出来,我们先聚集在华盛顿公园,然后再一同去警察局。我跑回家去将我的左轮手枪插在裤带上,拿着我的圣经,去华盛顿公园和他们会合。我走到格林街遇见一个意大利老太太,我以前常常看见她。但是每逢她一看见我,总是越过马路避开我的。这一次我向她高高地举起我的圣经说:她凝视着我的圣经,开口问我:「圣经!」
「你从那里偷来的这本圣经?」我向她笑笑说:「这不是偷来的,是一个牧师送给我的。」她摇摇头说:「你可不能说慌啊!神会惩罚你的!」
「我没有说谎!神不会惩罚我,因为祂已经饶恕我了。现在我正要去警察局,将我的手枪交给他们。」
我拉开上装,让她看见我腰带上的手枪,她的眼睛从这把枪一直移到我的圣经上,带着诧异难以相信的样子大声高呼:「哈利路亚!」(赞美主)她举起双手又叫了声:
「哈利路亚!」。我微笑地离开她,朝华盛顿公园走去。差不多约有25名毛毛帮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以色列已经把他们组织一下,我们便向欧本街的警察局出发。
我们不难想像警察们会认为我们这些人去干甚么的!25个壮大凶猛的帮会黑帮在布克伦,带着武器去警察局。我感谢主,他们并没有在中途发现我们,直等到我们已经到了门口。如果他们远远地发现我们,一定会先开枪射击我们的!当我们走近柜台的时候,那个值日人员跳起来伸手去摸他的枪:「你们是来干甚么的?你们要怎么样?」
以色列说:「别紧张!先生!我们并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只是来缴上我们的枪。」
「你说甚么?」他叫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回头叫警察局长:
「长官!你快来啊!」局长从门里出来。
「这些孩子在作甚么?」他问值日员:「怎么一回事?」
以色列对局长说:「我们都已信神了,所以现在我们要把枪都缴出来给你们。」
「嘻!你可以用它去打那些坏蛋。」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插嘴说,引起大家都笑起来。局长对值日员说:「我们最好派1、2个人出去四周围看一下,说不定我们已经遭遇他们埋伏了!」我走上去说:「嘻!局长!你看!」我举起我的圣经:「那位牧师昨晚送给我们这些圣经,我们已经把我们的心献给耶稣了。我们再也不是黑帮帮会员了,现在我们都是基督徒了!」
局长问:「那一个牧师?」
「大卫韦克森,一个瘦瘦小小的牧师,他专门在黑帮中间传道的。昨天晚上在圣尼古拉竞技场,有一个布道大会,我们都悔改信主了。你若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去问他。」局长便问值日员说:「你有那牧师的电话号码么?」
「有的,先生!他是住在奥迪斯太太的家里。」
「赶快打电话请他来!如果是他在搞甚么鬼的话,我们先把他关进监狱里去!」值日员叫通了电话,让局长去接:「韦克森牧师!请你现在立刻就来。我们这里来了很多毛毛帮的人,我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局长听了一会儿便把电话挂上,他说:「他马上就过来了!在他还没有来之前,我要你们的枪,所有的枪!」
「当然啰!局长!」以色列说:「这本来就是我们来的目的!」他回头对所有的人说:
「好!现在快把你们的枪一起缴在柜台上,连子弹也一起缴出来!」警察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另外又来了4个警察,他们站在那里惊讶地望着柜抬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手枪,自制枪和自制步枪。当我们缴完以后,局长着了不住地摇头,对以色列说:
「好吧!现在就请你详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以色列再把我们昨天晚上在圣尼古拉竞技场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很详细地告诉他,并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基督徒了,将要过一个基督徒的生活。他又要求局长,如果他愿意的话,希望他在圣经上签一个名。我们也都拥了上去要求局长在我们的圣经上签名留记念。
这时候韦克森由门外进来,他看了我们一眼就过去招呼那个局长。局长把所有的警察都叫到他的办公室里?
他说:「牧师!我要和你握手!」韦克森牧师莫名其妙地望着四周围,伸出他的手来,警察们一个个都过来紧紧握一下。
局长问他:「你是怎么做的?」
「这些孩子们曾向我们宣战,多少年来一直和我们找麻烦。今天早上他们都来了,你猜他们要我们作甚么?」
韦克森摇摇他的头:「他们要我们在他们的圣经上面签名!」韦克森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后来他吱唔着:「你们要这些警察替你们做甚么?」我打开我的圣经,让他看见第一页上面那局长的签名。
大卫说:「好啊!感谢赞美主!」
「你看!局长!神在格林街一带地方作工了!」我们一起从警察局里出来,值日员还在那里面对着柜台上堆集的大小枪枝摇头。我们围着韦克森牧师,以色列说:「嗳!大卫!昨天晚上我整夜都在读我这本圣经!你看,我就在这本圣经里面。我的名字到处都是,看!以色列!这正是我的名字,我可出了名啦!」
过了几个星期,有一个叫「神爱世人」的西班牙文礼拜堂的牧师,亚西,到我寓所里来找我。以色列那时候和我在一起,我们正在一同读经和祷告。亚西牧师请我们第2天晚上去他们的礼拜堂作见证。那是星期三晚上的聚会,他答应用车子来接我们。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参加教会里的聚会,那晚上我们唱了一小时的诗歌,我和以色列一起坐在讲台上,礼拜堂里坐满了人。亚西牧师讲了很长一篇道之就请我站起来作见证。我讲完以后就走下台去,坐在第一排位置上,听以色列作他的见证。这是第一次我听他对很多人讲话。他站在台上,那英俊的脸上反映出基督的爱来。虽然过去几个星期我们都是在一起,可是今天晚上,他面部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当以色列提到韦克森牧师的时候,我立刻回想到过去我是怎么对待韦克森牧的。我曾恨过他!
神也知道我是如何地恨他!为甚么我会那么糊涂!他只是要把神的爱传达给我,可是我却啐他、骂他,还想要杀他!
「我曾试验过韦克森牧师,想看他是否能说也能行。」以色列说:「有一天下午,韦克森牧师来找我,要我带他去和其他黑帮帮的首领见面,他要请他们去参加圣尼古拉竞技场的布道大会。我们一起去布克伦,我指着一个人,他名叫巧巧,是科尼岛猛龙帮的首领。猛龙帮也是最大帮会之一,他们是毛毛帮的仇敌。所以我不要让他知道是我请大卫去看他的。于是我告诉大卫说,我回家去了请他自己去和巧巧谈话,其实我没有回家,我是躲在一家公寓的门旁边,在偷偷地看他们。
巧巧不理韦克森,向他皮鞋上啐了一口,然后回头坐在石阶上。我们都知道,巧巧没有家,甚么都没有,他晚上就睡在公园里,天气冷了,他就睡在地下车车站里。他偷仓库里面储藏的衣服,穿旧了以后又再去偷,那天他是穿着一双破皮鞋,连脚指都露在外头。身上那条裤子既大又不合身,原来是属于一个大胖子的。
他望着韦克森说:「走开吧!有钱人!你不应该到这个地方来!你该去纽约市传你的神改变那些人。你看,你脚上那双漂亮的皮鞋,身上那条新裤子,而我则甚么都没有。我的妈妈把我赶出来,因为我们家里有10个孩子,没有办法维持生活!先生!我知道你是甚么人,你就是那些富豪,乘着观光巴士经过这一带地方。我真巴不得你迷了路,让人拿刀子刺破你的肚皮!」
后来你们猜大卫怎么做?他竟坐下来脱下他那双皮鞋,递给巧巧!自己光着脚走了2道街口,才回到他车子上去。旁边的人都在嘲笑他。后来我又看见巧巧赶上去追他。由于这件事,我才知道,韦克森牧师不但是能讲道,他也能行道。」说到这里,以色列停了一会,他眼睛里满含着眼泪,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末了他又说:「大卫所讲的话,没有一句不感动我。他完全是活在自己所传的道里面。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这种的能力,这能力可以使一个人去帮助像巧巧那样的人!」
聚会完了以后,我开始有这么一个感想,因为我在那里作见证的时候,深深地感觉到神的力量加在我的身上。是不是神祂要我出来传道呢?是不是祂用这种办法来呼召我呢?我不知道!但是我需要时间去好好想一想。
教会门口人行道上挤满了散会出来的人,我一面忙着与人握手,一面走出去。正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2辆汽车,一个女人在尖叫。我看见车子上是主教帮的人。他们拿2把枪对着我这方向,由窗口朝我盲目发射,街道旁边的人都伏了下来,有的逃进教会里面去躲避。我在一扇门背后,子弹打在我旁边一块石头上。然后那2辆车便消失在夜幕里面。惊险的波涛平息以后,有一个老人过来将手扶着我的肩说:「孩子!不要害怕!耶稣受洗以后也曾在旷野受魔鬼的试探的!你应该感到光荣,因为撒但正看中了你而要迫害你!我相信你将要为神做很大的事!」他又拍拍我的肩膀就离开我走了。
我希望能为神作很大的事,但是我还不敢说自己是光荣,虽然撒但曾派遣主教帮的人来,企图把我杀死!
我开始走远路返回家去,亚西牧师驾车送以色列回家,而我不要他送,我要自己走回去。韦克森牧师有一位同工叫戴格都,也是这教会的信徒,他要我今晚上住他家里。他是一位温和、仁慈、穿得很好的人,我想他一定是很有钱的。我看我自己这一幅穷酸相,就谢绝他的好意。他给了我一块钱,并告诉我甚么时候需要钱,尽管对他说。我谢过他以后就向我的寓所走去。当我越过文德比大街的时候,看见女友露卡站在她家公寓门口,她说:「喂!尼基!这些时候你到那里去了?有人说,你已经退出了帮会,是真的么?」我告诉她,是的。
「唉!我们失去了你!你不在我们这里,一切都要比以前差多了!为甚么你不回来?」忽然之间,背后有人用他的手臂把我挟住。
「哼!你大概不相信我会回来吧?」我还以为是我手下的人,但是我看见露卡那张吓得发呆的脸,就知道大事不好!我回过头去,那人正是我们以前绑过票并用香烟头烧过他的主教帮副首领裘,我挣扎想从他手里摆脱出来,但是他的右手拿着刀,正对着我的胸部刺过来。我用右手去挡,刀锋刺伤了我的手指。他还想再刺第2下,我一个转身,从手臂里脱出来。
「这一次我可要你的命!」他叫着:「你以为你躲在教堂里面就可以逃得掉么?你错了!我现在要像杀鸡一样地宰了你!」我对露卡叫着:「你快走吧!这家伙是疯了!」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过来,刀尖对着我的肚子。我从旁边汽车上拆下来一根天线杆,这东西和他手上的那把弹簧刀一样厉害,现在我可不怕他了。我对着他挥舞着这根金属杆子,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打死他。一方面我估计他下一步将会采取甚么样的攻势。他拿着刀,对我狞笑,我也围着他转。我想我可以用杆子的尖端弄瞎他的眼睛,或猛烈一击把他打死或打成残废。我的左手拿着天线杆,右手滴着血。
「过来呀!」我轻轻地说:「再试试看,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了!」他眼睛里充满着恨,我知道除了打死他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来阻止他了。他一刀刺过来,还没有碰到我的肚子,就被我一杆打开。现在他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平衡,我准备再一杆打在他的脸上。但是就在这一剎那,神的手拉住了我。「把右脸也给他打!」这声音很清楚地从我的里面发出来,似乎连耳朵都可以听得见的!我眼前这个主教帮的人不再是我的仇敌了,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我看他站在那里,脸上满盈着恨,嘴里都是咒诅的话,心里很替他难过!他这个样子正是我几星期前的一幅照像,那时候我也和他一样,站立在黑暗的街道上,准备刺杀我的仇人。我开口祷告了,这是我第一次为我自己的事祷告:「神啊!帮助我!」那个主教帮的人站稳了脚步,望着我说:「你在说甚么?」我再说一声:「神啊!帮助我!」他停下来盯着我。露卡跑过来将一个破威士忌瓶子放在我的手里。她说:「拿这个打他!」他拔腿就跑,露卡又叫道。
「尼基!丢过去!丢在他头上!」我没有丢他,只把这破瓶子丢在墙上,然后拿出手帕包裹我那流血流得很多的右手。露卡跑回她家里去拿来一条湿手巾擦干我手上的血。她还要送我回家,但是我告诉她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我怕进医院,但是我实在需要治疗,因为我血流得很多,身髅渐渐地感觉到虚弱。我必须从富尔登街穿过华盛顿公园,才可以走到康伯伦医院。我得赶快去,否则将会流血致死的。可是当我走到狄卡街转角一个救火会旁边,在等绿灯过马路的时候,忽然感到头昏眼花。我想要在没有晕倒在地上之前先过马路。待我摇摇摆摆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有一个毛毛帮的孩子大叫一声跑过来扶住我。他名叫塔桑,头上戴着一顶墨西哥草帽。
「你怎么搞的!尼基!想自杀么?」他一直以为我信神以后就变成了疯疯癫癫。
「我受伤了!伤很重!请你扶我到以色列家里去好么?」塔桑扶我到以色列的公寓里,我们爬上5层楼,已经是半夜3更了,我敲着他的门。以色列的母亲开了门请我进去,她看见我受了伤。以色列也从他房间里出来,看见我这个样子,开始笑起来说:「你是怎么搞的啊?」
「一个主教帮的人刺我一刀!」
「甚么!我想不到这事情竟会临到你的身上!」以色列的母亲打断我们的话,她坚持一定要送我进医院去。塔桑和以色列把我扶下楼去,进入邻近一家医院的急诊室。我把皮夹里唯一的一块钱给塔桑,叫他通知我的哥哥法兰克。以色列一直等在这里,看医生检查我那受伤的手。最后他们要麻醉我在我手上开刀。以色列的面色很难看,当他们推我进手术室去的时候,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找那家伙去算帐!」我想告诉他,我们不要再找人报仇了,神会处理一切的,但是门在我背后轻轻地关上了。
第2天早上,我刚从麻醉中醒过来,看见以色列站在我床旁边,他的样子变了,头发全剃光!我大吃一惊!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以色列脸上又恢复从前的那个老样子。
「他们先在教会门口开枪打我们,现在又用刀 子刺伤你!耶稣这一套东西只能用在鸟的身上。那些家伙不应该如此对付你,我一定要去为你报仇!」我的理智恢复过来,连忙想从床上起来。
「啊!你千万不要那么做!昨天晚上我原可以自己干掉他的,只是我把他交给神了。你若再去走这条旧路,那你就不能再回来了!请记住,韦克森牧师曾对我们说过,手扶着犁向后看的人,不配进神的国。你还是和我在一起不要再去打架吧!」我挣扎想要坐起来,但是我看见莉底亚和罗丽泰2个女孩子和以色列在一起,于是又躺了下去。我流了过多的血,又动过手术,所以人很软弱。从手指尖一直到肩膀上,整个的手臂都在麻痺着。
罗丽泰是一个黑头发的意大利少女,人长得很美。我也曾和她一起出去玩过,她说:「尼基!以色列是对的,那些家伙会到医院里来杀死你的,如果你不回致帮会里去,让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么?你伤愈以后立刻回到毛毛帮里来吧!我们等着你。」
我调头望着莉底亚说:「你也是这样想法么?」她低着头说:「尼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实在是惭愧,因为我早就该告诉你的。我已经做了2年的基督徒了!」
「甚么?」我盯着她,不敢相信她的话。
「你做了2年的基督徒竟没有告诉过我!你没有尽到基督徒所应该尽的责任!你想想看!过去你我曾干了些甚么事情!别对我说你是基督徒,基督徒是从来不这样的!你真是羞辱主的名,我可不再相信你了!」
莉底亚咬着她的下脣,眼泪泻了下来。她用手绞着我的床单。
「我很惭愧,尼基!我怕和你讲耶稣。因为我若告诉你我是基督徒,你就不要我了!」以色列走到我床边对我说:「嗳!尼基!你的情绪不好,我想过一些时候会好一点的。罗丽泰和我都认为你应该回到帮会里去,我不知道莉底亚怎么样。但是你可以好好想想,别担心,我会去和我们的人商量,一起去找那刺你的家伙报仇。」我翻过身不理睬他们,罗丽泰过来在我脸颊上吻一下,当莉底亚吻我的时候,我感觉到她的热泪流在我 的脸上。
「我对不起你!尼基!原谅我吧!」我没有说甚么,他们都走了!我听见关门的声音。他们一离开,我就觉得撒但曾进到我的病房里面,牠藉着以色列和罗丽泰的口向我说话!牠正当我对莉底亚很失望的时候,乘机试探我:「尼基!」牠微声说:「你真笨;他们是对的。回到帮会里去吧!回想你从前得意的时候,报了仇心里多痛快呀!想那是多甜蜜,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躺在你的怀里!你令你帮会里的人失望,但是现在回去还不迟。」当牠这样试探我的时候,护士进来给我送午餐。撒但还在继续对我说:「昨天晚上是你一生中第一次,被人打了不还手。你是多么懦弱,原来一个壮大勇敢的尼基!如今却像小孩子一样在圣尼古拉竞技场里大哭,放一个主教帮的人逃走。儒居!胆小鬼!」
「古玆先生!」护士站在我床边叫我。
「请你翻过身来,我好把午餐盘子替你放好。」
我突然从床上跳起来,把那午餐盘子从她手上打翻在地上。「给我滚出去!」我还想再多骂几句,但是张口说不出来!所有过去一切咒诅的话竟都不知道往那里去了,我连想都想不出来。我只是张开嘴坐在那里,眼泪像山洪一样地崩泻下来。
我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请你请一位牧师来,请亚西牧师来吧!」护士连忙拾起地上的碟子、盘子,并拍拍我的肩说「我现在就去请他来,你躺下休息吧!」
我倒回床上去,在枕头边哭泣。没有多久,亚西牧师赶来为我祷告。他一祷告,我又从撒但手里被释放出来了!他告诉我,他将请戴格都先生来看我,并照料我一切。晚上,护士替我换上睡衣以后,我就跪在床边。那天下午,又有一个病人被送进我的病房里面,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就放声开口祷告。我不是祷告给自己听,而是与神谈话。我求主赦免那个刺伤我的孩子,并保护他平安,直等到他接受了耶稣。我也求主赦免我那样苛刻地对待莉底亚,也赦免我,曾打翻护士手上的午餐盘子。我对祂说,我愿意做任何祂要我做的事,也愿意去任何她要我去的地方。我又告诉祂我很怕死,求祂让我活下去,有一天可以去向我父亲和母亲传耶稣。我祷告了很久才站起来上床睡觉。第2天早上,我穿好衣服正想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同房间的那个病人忽然叫我过去。他是一个老人,嗓子里长瘤,他的面色苍白,声音轻如耳语。
「我昨天晚上是醒着的!」他说。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他说:「谢谢你的祷告!」
「但是我并没有为你祷告呀!」我向他道歉。
「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所以我就为自己祷告。」老人伸出他那冰冷枯瘦的手,握住我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他很虚弱,我可以听见他在不停地喘着气。
「哦不!你错了,你是在为我祷告。我自己也祷告。多少年来我第一次开口祷告,我也要做耶稣要我做的事。谢谢你!」他讲话的时候,大滴眼泪挂在他的面颊上。我说:「神赐福你,我的朋友。」就走出来。我从来没有试过向谁传福音,就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是我却有一个强烈火热的感觉,就是神的灵已经充满了我。我很喜乐!
戴格都先生在会客室里等着我,他已经付清了一切费用,我坐上他的车子,他说:「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韦克森牧师,他正在艾尔马拉主领一连串的聚会。他要我带你和以色列2人明天去他那里。」
我说:「大卫,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也对我提起过。」
戴格都先生说:「但是以色列又回到帮会里去了,我想他是不会去的。」
「今天晚上我去看他。」
「但是为了你本身的安全起见,我要你今天晚上住在我的家里。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艾尔马拉。」这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大卫要去艾尔马拉,过去警察也曾想把我送到艾尔马拉,虽然地方还是一样,目的却是不同。今天其余的时间,我一直不停地为以色列祷告,求主不要让他回帮会里去,而和我们一起去艾尔马拉。第2天一早,我们就驾着车子到布克伦的格林街。戴格都先生说,以色列已经同意和我们一起去,他将7点钟在马析街和狄卡街交叉口地方等我们。但是当我们到了那地方,以色列却不在那里。我的肚子开始感觉到很不舒服。我们绕着这一带地方找,但是仍然看不见他。由于时间太匆促,我们不得不把车子开到圣爱德华街p.s.67附近他的公寓门口,可是也不见他的踪迹!戴格都先生望着他的表说,我们不得不走了。
我说:「我们不妨再去那街口看看。可能方才我们没有发现他。」
他说:「尼基!我说,我知道你爱以色列!怕他再回到黑帮帮里去,但是有一天他学到功课后自己会站起来的。他告诉我们7点钟在那里等我们,然而他竟不在那里,我们再去街口绕一下,但是现在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开6小时的车子去艾尔马拉,大卫希望你能在下午2点钟到他那里。」我们最后再去街口绕了一次,还是看不见以色列!就只好起程朝勃郎士去,在那里接另一个波多黎各青年杰夫莫拉里斯上车。莫拉里斯正打算去当传道,大卫请他今天晚上我在教会里作见证时,替我翻译。当我们出了纽约市,我感到很轻松,但是心里却很难过,因为以色列没有跟我们一起来。我很担心他的前途,不知道以后将会怎么样。后来一直到6年以后我才有机会再遇见他!
那天晚上,大卫介绍我认识艾尔马拉的人,我向他们作见证。大卫事先告诉我,要我把实际情形说出来,但是我却记不清楚那么多。我觉得神不但是拿走了我以往的野心,而且也消除了我的许多记忆。但是我尽可能把我所记得的说出来。有好多次,我讲得太快了,杰夫便提醒我:「慢一点好不好!尼基!我还没有翻完上一句呢!」
听众听了我的见证,有时笑,有时哭,最后邀请的时候,竟有许多人走上前来,把他们的心献给耶稣!我觉得神对我个人的呼召比以前更清楚,我看见祂在我生命里面做工。第2天,我有一个机会和大卫谈了很久。他问我是否真有心要当传道。我对他说,我甚么也不懂,英文也讲不清楚,但是我深知神的手已经带领我,走到这一个方向。大卫就说,他将为我找一个学校。学校!我离开学校3年了,我是被开除出来的!
「大卫!我不能再回学校去了!校长对我说过的,如果我再回去,他将把我交给警察!」大卫笑说:「不是那个学校,尼基!是圣经学校。你愿意去加利福尼亚州么?」
「那里?」
「加利福尼亚州,在西岸。」
我问:「是不是离纽约曼哈顿区很近?」韦克森哈哈大笑说:「哦!尼基!尼基!神将要有更多的工作做在你身上,祂是有足够力量可以做得到的。你等着吧。我相信你将为神作很大的事情!」我摇摇头。我曾经说曼哈顿区的警察,和布克伦区的警察一样地厉害。如果我要进学校的话,最好是在纽约市以外。
大卫要我暂时留在艾尔马拉,他写信给那圣经学校。后来我才知道,那学校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几附近的拉普迪镇。这是一个3年制的圣经学校,专为那些献身给主而不能进大学的男女青年而预备的。我是没有高中毕业,但是大卫去信要求他们无论如何要收我。虽然他对我的过去不能提出甚么,但是由于我目前受神那么清楚的呼召,所以希望他们即使我得救才只有几个星期,也得收留我!撒但不肯干休,有人在艾尔马拉造谣生非,说我仍然是帮会的首领,企图在艾尔马拉地方组织一个新的黑帮帮。大卫对这件事很头痛,他认为将会引起很多的麻烦。我晚上和他睡在一起,很怕别人会因此而攻击大卫。我们只有为这件事情祷告。
有一天晚上,他和我谈到圣灵充满。我注意地听,但是却不明白他要我怎么样?他念给我听哥林多前书、使徒行传、以弗所书,并讲解给我听,当一个人得救以后,神要以能力充满他。他讲到扫罗悔改之事,在使徒行传第九章;扫罗悔改后3天,他接受了圣灵充满,就得着那新的能力。
大卫说:「尼基!这就是你所需要的.」
「神要以能力充满你,并给你特别的恩赐。」
我问:「你是说甚么样的恩赐?」他打开圣经,翻到哥林多前书第十二章八至十节,并解释那9种圣灵的恩赐。
「这些都是给那些被圣灵充满的人的。你不一定都有,但是你可以得到几种。我们五旬节派相信被圣灵充满的人都要说方言。」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必学就能讲英文了么?」我惊讶地问他,大卫关起圣经,继续说。
「主要祂的门徒们等候,他们将要得着能力。我不要你太急,尼基!好吧!等候主,当你准备领受的时候;祂会充满你的。现在我们还有些问题要好好祷告一下。」他关熄了电灯,我说:「如果祂赐给我方言的话,我希望能说意大利话。我见过那最美丽的意大利女孩子,你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相信将会……」大卫丢过一个枕头来,掉在我的脸上,打断了我的话。
「快睡觉吧,尼基!天都快亮了,这里的人还以为你是帮会的首领,如果神赐给你方言的话,最好能让你说服他们,使他们不再认为你是一个杀人者。」
第2天早上,大卫脸上愁容满面,当他开完会回来时对我说:「事情很不妙,尼基!我们不得不在天黑之前把你送走。而我不知道应该送你上那裹去?除非再回纽约!」
「你想神昨天晚上听了我们的祷告么?」我问。大卫好像很吃惊地说:
「是的!当然囉!我相信。这样我们才要祷告,因为我相信祂是垂听的。」
「你曾祷告神,请祂看顾我么?」
「你知道我是这样祷告的。」
「那你还愁甚么呢?」大卫站在那里呆了一分钟,他说:「来吧!吃早餐去,我饿极了,你饿不饿?」
下午2点钟,电话铃响了。原来是大卫讲道那个礼拜堂的牧师打来的。因为在他办公室里有一个女客人,想要和我们2个人谈谈。大卫说我们要赶快去。
我们进去后,牧师把我们介绍给詹森太太。她已经是72岁的高龄了,昨天晚上圣灵告诉她,我有了困难。她曾在报纸上读到过关于我的事,所以就自己驾车,跑了有百里的路,从纽约州北部来,希望能帮助我们。我望望大卫,有大滴眼泪流在他脸上:「你是詹森太太,我想你实在可以说是亚拿尼亚太太!」
她诧异地看着大卫说:「我不懂!」
牧师插嘴说:「他是说,你像使徒行传第九章所说的亚拿尼亚一样,圣灵派他去帮助保罗。」詹森太太笑说:「我只是知道,主要我过来把这么年人接到我家里去住。」大卫叫我准备好随这位太太一起去,一旦拉普迪圣经学院有回信来,他马上就通知我。虽然我很不想走,但是一想到这是主的安排,我也就不敢停留。过了2星期,我接到大卫的电话。他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圣经学校当局来信说,他们答应破例违章,而接受我这么一个学生!他要我立刻坐巴士去纽约。我回想起来,那次随心理学博士古德门出外旅行以后,即感觉到自己已经陷入泥潭里面,越陷越深。如今这泥潭没有了,我找到了路,从旷野里面出来。
我要在纽约巴士站等5个小时,直到大卫来。我坐在候车室里,免得遭遇甚么麻烦。可是愈怕麻烦,麻烦则偏要来找你!当我坐在那里读杂志的时候,忽然进来了10个法斯洛帮的孩子,把我团团地围住。
「嗳!你们来看这个漂亮的孩子!」其中一个人说,并望着我的上装和领带。
「你为何离开你自己的领土?你不知道这里是我们的领土么?」另外一个孩子说:「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家伙是从毛毛帮里出来的,现在要当牧师啦!」又有一个过来用手指接触我的脸,「喂!牧师!我可以碰碰你么?也许你身上那神圣的力量可以推开我的!」我打开他的手说:「你想要死么?」老尼基又复活了!
「好吧!你敢再碰我一下,你就是一个死人!」
那孩子讥讽地说:「嘿!你听哪!他看起来像一个牧师,但是说起话却像一个——」他讲了一个极肮脏的名词。我不待他动手,先跳起来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弯下身子,我再一拳打在他头上,他立刻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其他的人骛愕地站在那里不动,车站里面的人都散开找地方躲避。我走到门口警告他们说:「你们这些家伙再敢动一动,我要你们一个个都死掉!我将去找毛毛帮的人来,一小时以后,你们每一个法斯洛帮的人都休想活命!」他们知道我不是说着玩的,毛毛帮的实力比他们强大一倍。于是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乖乖地抬着那个被打倒的人,从边门出去。我还追上去叫说:「我会回来的!你们还不赶快走!」我冲出门外想去找地下车入口,但是在半路上经过一个西班牙礼拜堂。我里面又有那股力量把我转回过来,我一步步走进礼拜堂,我想我应该先祷告一下,再去找毛毛帮的人。但是奇妙得很,当我一进入那礼拜堂里,就把毛毛和法斯洛一古脑都忘个干净。我开始又想到耶稣,和我未来的生活。我跪在前面祷告,时间过得很怏,一分钟竟像一秒钟一样,直等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看见韦克森站在我背后。
「我看你不在巴士站上,所以就找到这里来了。」「当然囉!」我回答。「你还以为我又回到帮会里面去了么?」他笑笑,我们一同朝着他的车子走去。
加利福尼亚州,拉普迪镇的那个圣经学校很小,但是却很实际。全校一共有70个学生,多半都是讲西班牙语的,他们大多数都是来自普通家庭。我和莫拉里斯2人,由纽约乘飞机抵达这里。这个学校一切都很特殊,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校规非常严格,时间也定得很有规律。
由星期二一直到星期六,课程都排得满满的。多数学生都是住在学校内营房式的宿舍里。我进去几个月后才习惯那里的生活。在这里我不能随我自己的意思,甚么都要听从那个铃的声音。从早上6时起床,一直到晚上9时半熄灯就寝,当中没有个人自由的时间。除了6小时在班上上课以外,每人还要用2小时来祷告。在我呢!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机会来和女同学谈话。学校当局严禁男女同学交谊。唯一可窃取的机会,就是在下课那几分钟,或在一起洗碗碟的时候。因为是该校的一贯作风,为了维持秩序和养成学生顺服的精神。对我而言,这确是一道难题,但也是我所需要的那种训练。规则如果不严格,就会给我太多的自由。这里的伙食份量很足,但是滋味太差,不容易引起我的胃口。每天的早餐一律都是热的玉米粥和烤面包,每星期仅仅一次有一个鸡蛋。这也是一种训练方式,因为我们大多数同学毕业以后,将去那些讲西班牙语国家贫苦落后地区工作,所以必须先练习吃苦。
老师们对待我,都有很大的耐性。因为我的野性未脱,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改得过来的,虽然我尽量想法做得斯文一点。我记得有一天早晨,那是我进入学校的第3个月。我们站在那里,老师领我们做祷告。我偷偷地睁开眼睛,看着那站在我前面一个黑头发美丽的墨西哥女同学。我注意她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是却老是不能引起她来注意我。
当老师祷告到一半的时候,我悄悄地把她的椅子挪开,想这一下她一定会注意我了。「阿们!」一声完了,大家都坐下,她却坐倒在地板上。她是注意我了,但是眼睛里却满含着怒火。我拼命忍住笑,屈身去扶她起来。她瞪着我,不肯让我扶,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她把椅子搬回原位时,忽然以那尖锐椅脚猛刺我的腿。我的血液上升,脸被涨得通红,痛得几乎昏过去,全班人都哈哈大笑。我好不容易控制了我自己,再朝她看一眼。她仍然在瞪着我,眼睛里的怒火,足够烧穿一辆坦克车的厚钢板!老师说:
「现在我们早晨的晨更已经完了,马上开始上课。古玆先生今天早上第一个来背诵!」我望着他。
他又说:「古玆先生!你准备好预备背诵么?」我想开口,但是我的腿被刺伤很厉害,竟使我说不出话来。
「 古玆先生!你知道不预备功课将会受到甚么样的处罚呢?我知道你有语言上的困难,我们尽量耐心帮助你,但是你也得和我们合作才对。现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给你一个零分,让你不及格了。我再问你一声,你的功课准备好了么?」我点点头,站起来,但是我的头脑里面却是一片空白。我望着教室的前端,看见一个黑眼珠美丽的女孩子。她笑得很甜,打开她的笔记簿,让我看见上面一页页秀丽的钢笔字,这些就是我所要背诵的东西。我望着老师,软弱无力地说:
「对不起!」然后从教室里出来,往宿舍跑去。我想我作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我原以为来到这地方,人人都会奉承我,像过去在帮会里一样。但是这里的人却不同,他们容忍我为的是可怜我这么一个流浪者。于是我就坐下来,写了一封长信给大卫韦克森。我告诉他这里很不好受,我不应该来的。我很抱歉令他失望,但是如果勉强留下来,将会带给他很多的麻烦。我要求他寄一张飞机票给我,好让我回家。这封信我是用特别递送,寄到宾塞法尼亚州他的家里去。一星期后,大卫的回信来了,内容令我啼笑皆非。
亲爱的尼基:知道你在这里很好,我很高兴。神与你同在,而撒但远离你。很抱歉我们现在没有钱,待我们有钱以后再来信告诉你。
你的朋友大卫
我感到万分心灰意冷,这一次,我又写一封信给戴格都先生,也是用特别递送!我知道他很有钱,但是我又不敢告诉他,我在学校里所遭遇到的这种情形。于是我就撒一个谎,对他说我在波多黎各的双亲需要钱,我必须回家去找一个工作赚钱帮助他们。虽然有一年多我没有一点家里的消息,但是也只有这个谎我才可以撒,藉此离开这地方。一星期,戴格都也回信来。
亲爱的尼基!
我很高兴听到你的消息。我已经把钱寄到你的家里去了,你尽管安心念书吧!神赐福给你。
那天晚上,我只好去见教务主任罗巴玆先生,告诉他我所面临的这些问题。我曾反抗过学校里行政人员。那天轮到我来洗刷大礼堂的地板时,而我却忿然把拖把丢在地上,对他们说,我到加利福尼亚州是来求学的,不是来当奴隶的!我知道我不应该让那旧的老尼基活着,但是我实在是做不到!
当宿舍里的同学想为我祷告的时候,我阻止他们并讥讽他们说,他们对我太好了,因为我是一个流氓,一个黑帮,而他们都是圣人!他们坚持要为我祷告,并按手在我的头上,但是我一直拒绝,不让他们接近我。
我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大哭,求他帮助我。教务长罗巴玆先生是一个矮小黄皮虏的人。他一面留心地听,一面点着头。后来他从一堆尚未改过的考卷底下,抽出他的圣经。
「尼基!你一定要被圣灵充满。你虽然是得救了,也愿意跟随耶稣,但是你从来没有在你生活上得胜过,除非你被圣灵充满。」我坐在那里听罗巴玆先生讲给我听,圣经里面种种奇妙的得胜故事。如果我能被圣灵充满,也将要和那些人一样。
他说:「在使徒行传第一章里,这些门徒们也和你现在的情形一样,尼基!他们是已经得救了,但是缺乏内在的能力。他们完全依靠耶稣和他们在一起时所加给他们的力量。每当他们接近耶稣,他们就被这力量所充满。但是一旦他们与耶稣分开,力量也就没有了。只有那么一次,我们在四福音书里面看到,耶稣医治一个人,祂自己并没有亲自在场,就是祂医治那百夫长仆人的病。虽然如此,那个百夫长还是先要来求耶稣。在马太福音书里也说到,主耶稣差遣12个使徒出去,给他们权柄赶鬼,并医治各样的疾病。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还是不能有足够的力量。有一次,一个人带他的儿子到耶稣面前来,说他的儿子被鬼附了,而耶稣的使徒们却不能把那鬼赶出来。」我注意地听,教务长不时用手指指着圣经上那些主要的章节。
「在客西马尼园,主耶稣离开祂的门徒去祷告。祂一走,门徒们马上就没有力量。祂要门徒们儆醒注意,有没有兵来,但是他们却睡着了。」我自己想了一想,这不就是指我么?我明明知道主要我去做甚么,但我竟没有力量去做到。我爱主,愿意事奉祂,可是却没有能力!
教务长还继续在讲圣经,一面用手指点着上面的字句,就好像指点着他的一个好朋友一样。他的2只眼睛闪闪发光,当他谈到主的时候。
「以后你还记得么?那天晚上,彼得站在大祭司的院子外面,当兵士们把主耶稣抓去了,他立刻就失去了力量。他变得非常胆小,甚至于在一个使女面前不认主。」
讲到这里,罗巴玆先生紧紧地吹一口气,他的眼泪竟滴在那本旧得发黄的圣经页上。
「哦!尼基!这就像我们一样。多可怜啊!多么可怕的一个悲剧!正当主耶稣非常需要的时候,祂却孤孤单单地在那里。我应该一直和祂在一起,但是尼基!我怕我和彼得一样,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我也会离开祂的。」他的嗓子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就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来,很响地擤着鼻子。不久,他再度打开圣经,翻到使徒行传,继续说:「尼基!你可记得主耶稣被钉十字架以后的事么?」
我摇摇头,我懂得的圣经实在是太少了!
「门徒们都放弃了,他们说一切都完了,所以就去打鱼去。他们只是当耶稣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能力,但是主耶稣复活以后,祂告诉门徒们去耶路撒冷,等候一个新的能力……就是所应许的圣灵。主耶稣给门徒们最后的一个应许,就是得着能力。请看使徒行传第一章八节:「但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并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你看,尼基!这并不是命令你去作见证,而是应许你能得着能力。当门徒们一得着这个能力,他们就不能不为主作见证。他们得着圣灵充满的能力后,神的灵奇妙地从天上下来,充满了每一个门徒,就像过去在主耶稣的身上一样。」我在椅子上蠕动着说。
「如果祂赐下祂的灵来,为甚么不赐下给我呢 ?」
「哦!祂已经赐下来了!」教务长回答说。他从椅子上站立起来,在他桌子旁边来回地走动。
「祂已经赐下来了,你还没有接受祂!」
「赐下来,和接受祂又有甚么不同呢?」
「神的灵现在就在你里面,尼基!那天晚上在圣尼古拉竞技场上就已经进入你里面了。没有人能称呼主,除非圣灵在他的里面。这是圣灵使你悔改和认罪,并给你力量来接受祂成为你的救主。这也是圣灵替你开门,使你能来这里读书,但是你还没有让祂充满你。」
「我应该怎么做呢?」我真诚地问。
「我试了好多次,对付我所有的罪,洁净我自己。我也禁食祷告过,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笑说:「这不是要你去做甚么,尼基!只是很简单地接受祂。」我摇摇头,还是莫名其妙。罗巴玆教务长又拿起他的圣经,再翻到使徒行传说:「让我讲给你听,有一个人名叫扫罗,他要去大马色捆绑那里的基督徒,但是圣灵拦阻了他。3天后,他被圣灵充满,立刻开始传道。因为圣灵藉着亚拿尼亚按手在他的头上,而降临他的。」
我问:「这是不是我得着的方法么?」
「有没有谁能按手在我的头上,使我也被圣灵充满?」
罗巴玆教务长说:「也可能是那样。」
「但也可能直接就充满你,每人遭遇的却不一样。」他停了一会,然后直眼望着我说:
「今天整个世界都需要神的话,尼基!成千成万的人正和你以前一样,生活在恐惧、怨恨和罪恶里面。他们极需要那么有力的话语来告诉他们说,耶稣基督就是唯一的那条道路,可以带领他们脱离痛苦。他们不愿意听那些职业传道人、神学院里的教授、和社会服务员,对他们所讲的话。他们也不愿意去那些大礼拜堂,即使要去也是不受欢迎的。他们乃是需要一个传道人,是从他们自己里面出来的,尼基!从现在起,我将要祷告,求主使用你来作那个传道人。因为你讲他们的语言,曾和他们在一起生活过,和他们很相似。你也曾和他们一样地恨过和怕过。现在神已经把你从那里面拯救出来了,你也应该告诉他们,藉着十字架可以从里面出来。」
过了很久,他又继续说:「尼基!你愿意我为你祷告,求圣灵充满你么?」我想了很久,就回答他说:「不!我想不必。自己一个人来求,来接受。我也相信当我准备好的时候,祂会充满我的。」
罗巴玆教务长笑着说:「尼基!你很聪明,这些话是圣灵感动你说的。这日子很快就会临到你,那时候你将会完全改变过去。你真为自己祷告,我也为你祷告。」我望望壁上的时钟,已经是清晨2时了,原来我竟和他谈了4个钟头!
以后足足有5个晚上,我不停地在礼拜堂里面苦苦地祷告。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就去礼拜堂追求圣灵充满。我也不懂得如何求,只是把声音越叫越响。我跪在前面大声求告说:
「充满我!充满我!充满我!」但是却没有一点效果。这屋子就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瓶子,我的祷告达不到神那里去!每天晚上,我都跑到礼拜堂里去,跪下来,用拳头打着地板,高声呼叫!
「神啊!求你充满我,使我可以有耶稣的能力!」我开口希望说出自己不懂的话,但是却说不出来。
经过了每天4、5个小时毫无效果的祷告后,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我几乎完全灰心绝望了。但这半夜3更,当我慢慢地从礼拜堂走回宿舍里的时候,我忽然听见有一个人在教室后面高声呼叫。我顺着声音找到他,原来是洛伯杜。我问他:「哈!洛伯杜!洛伯杜!你怎么啦?」他高举双手,大声呼叫!「赞美主!赞美主!」
「怎么回事?你为何这么快乐?」
「我被圣灵充满了!刚才就在几分钟之前,我祷告求主的灵充满我,后来我内心,立刻充满喜乐,我不能停止!尼基!赞美祂的名!我要去告诉全世界!」他站起,来跑回宿舍去,一路上还在不停地叫着:「哈利路亚!赞美主!」
「喂!等一等!」我把他叫住:「洛伯杜!洛伯杜!你在那里被圣灵充满的?是怎么样被充满的?」他回过头来喘着气,指一指那间教室。
「就在这教室里面!这间大的教室里面!当我跪在前面的时候,祂用火充满了我!哈利路亚!赞美主!」
我迫不及待,也往那间教室走去。祂既然充满了洛伯杜,现在一定还在那里,所以祂也一样会充满我的!我跑进教室,里面既黑又安静。我摸索到教室的前面,那里正是以前,我曾开过那个黑头发美丽女孩子的玩笑,拉开她的椅子,使她坐倒在地板上的地方。我也没有时间再去回忆那过去的事情,马上跪下来,把脸望看上面的天花板,大声叫着:
「神啊!是我,尼基!我也在这里,充满我吧!」我再迫切地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甚么变化。可能是我求错了对象,我这样想。于是我又再试一次。
「耶稣啊!」我叫得不能再响了:「是我,尼基古玆,请你立刻来到拉普迪圣经学院的室里。我正等着你来充满我呢!快让我被你充满吧!」
我心里急得很,几乎连地板都被我挖起来。我的嘴也大大地张开,等着说方言。2条腿也准备,一待充满以后,像洛伯杜一样地跳起来跑出去。但是甚么也没有发生,我的膝盖已经跪得发疼了!最后,我只好慢慢地站起来,走回宿舍里去。我轻轻地进入寝室,摸回到床上,躺下来2手捧着头,听见同室的人打鼾的声音。我祷告说:「神啊!」我觉得热泪流出我的眼睛,滚过我的耳边,一直滴在枕头上。
「我已经求了整整一个礼拜,而你却没有充满我!我是不好!我知道为甚么你不充满我。我还不够好。我所知道的只是帮会,我里面满了污秽和罪恶。我想要作好,但是你的灵若不充满我,我也就永远作不好。如今你不肯充满我,一定是我自己还不够好!」我忽然想起以前我所住的那个地方,纽约布克伦区格林街54号,我又祷告说:「主啊!我不愿意回去!但是我也不能在这里留下来!这里所有的同学都是那么属灵,而我呢,还是那么地有罪,我知道我不配住在这里,所以我明天就回去了!」祷告到这里,我很勉强地睡着了。
第2天一放学,我就返回宿舍里去收拾行李。我打算偷偷地溜出学校,然后长途启程回家,我没有钱买车票,想沿途搭人的便车。黄昏时候我正坐在床上的时候,有一个工读生忽然进来打断了我的思潮。
我心里想:「啊!尼基!你正是我所要找的人!」
「你正是我所不想遇见的人!」
「尼基!」他很高兴地对我说。
「我们有一个查经聚会,在古法街一个小布道所里,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我摇摇头:
「今晚我不能去,金恩!我很疲倦,功课又多。你还是请其他同学去吧!」
「但是这里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人?」他拍着我的肩说:「圣灵指示我,要我来找你的!」
「啍!圣灵?圣灵也告诉我,要我留在这里休息一下,因为我已经和祂谈了一个星期了。现在请你走吧!我要休息。」我躺下来,背朝着他。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去。」他顽固地说,并在我脚旁一坐,把双腿架起来。我很生气,这家伙一定疯了。难道他不能告诉那些人,说我不去吗!
「好啦!」我说:「我就跟你去吧。但是如果我在那里打盹,你可别怪我!」
「我们走吧!」金恩很快乐地拉着我的膀子。
「我们已经迟了,今天晚上是我讲道。」
我决定先跟他去,待一散会后马上就搭便车出镇。我口袋里只放了一枝牙刷和一些其他需用品。别的东西并不值钱,留在学校里也不要紧。我们到达那个小布道所,已经是7点半钟了。这里面坐满了墨西哥人,我想他们至少总比我强。因为他们是自愿来的,而我却是被别人强迫拉来的。金恩只讲了15分钟,就开始祷告。我是坐在最后一排,在我旁边坐着一个老人,衣服满是污秽油迹,身上也发出一阵阵汗酸臭。就好像刚从农田完工回来,而不曾洗过澡一样。当金恩祷告的时候,他竟放声哭起来,嘴里不停地说:「耶稣!耶稣!耶稣!谢谢你,耶稣!哦!谢谢你,耶稣!」他这么一哭,奇怪!我的口也张开了!
「哦!神啊!」我说:「哦!耶稣!耶稣!耶稣!」我咬紧牙关,想要停止。但是就像山洪暴发一般地,我冲到讲台前面,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我觉得金恩的手按在我的头上。
「尼基!」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话。
「尼基!神不让你今天晚上逃走。祂的灵在一小时之前就差派我去你的宿舍里,带你到这聚会里面来。我知道你是打算离开学校逃走的,所以才去阻止你!」
他怎么会知道呢?没有人知道,只有神才知道!「神差派我到你这里来,尼基!所有的男同学和老师们都一起在学校里为你祷告。我们觉得神的手奇妙地加在你的身上,祂将要差遣你去做一件极重大的传道工作。
「我们爱你!我们爱你!我们爱你!」我的眼泪下泻如河,开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过来一手围抱着我的肩跪在我旁边。
「你要我为你祷告么?尼基你要我祈求主用圣灵充满你么?」我试试想回答他,但是却更哭得厉害!于是只好把头点点。我没有注意到他如何为我祷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为我祷告?但是忽然之间,我张开口,竟发出一种奇妙美丽的声音,是我一生从未听见过的!我觉得我里面洁净了,由我的脚一直到头顶上,就像被澄清过的一样!我所用来赞美神的话,既不是英语,也不是西班牙语,而是另外一种不明的语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甚么,但是我却明白,这些赞美神的话,并不是出于我自己的!我就这么一直跪在那里,不停地这样赞美主。好像只有一刻功夫,金恩跑来摇动我的肩膀。
「尼基!该回去啦,该回学校里去啦!」
「不!我现在正很好呢!」我听见我自己在说话。
「就让我一直留在这里吧!」
「尼基!」他坚持着:「我们必须回去。你可以回去再继续祷告!」我睁开眼睛朝上一看,整个会堂人全都走空了,只剩下我们2个人!「咦!那些人呢?」
「老兄啊!现在已经是11点钟了!他们早在一小时之前就散去了!」
「你是说我已经祷告了2小时么?」我简直不敢相信!
「感谢主!感谢主耶稣!」我一面这样叫着,一面跟跟随他上汽车。金恩把我送到宿舍门口,自己就开车子走了。我跑进宿舍里开了灯,大声唱着:「圣哉!圣哉!圣哉!全能的主宰!」
「喂!怎么回事啊!你疯了么?」房里的同学被我吵得叫起来。
「把灯关掉!你这个疯子!快关灯!」
我叫道:「慢来!今天晚上我在庆祝,你们不知道我得着了甚么,但是我知道…….」我又唱:「阳光!阳光!今天在我的灵魂里…….」立刻有许多枕头,从房里四面八方向我丢过来,一个个都打在我身上。
「把灯关掉!」但是在我灵魂里却有一盏灯,正在大放光明,是永远关不掉的!
那天晚上,我又作了一个梦,是我得救以来第一次作的梦。我梦见自己站在波多黎各的一座山顶上,举首望着天空,看见一只鸟飞过来。我祷告主说:「主啊!不要让它再发生吧!」但是这只鸟渐渐地飞近我,但是却不是我以前常梦见的那种没有腿的鸟,或鸽子。这是一只和平之鸽,它安静地站在我的头上,梦没有了,我睡了很舒服的一觉。
自从那次以后,我的生活里面充满着喜乐和得胜的经历。第一个改变,就是我的行为。我不再是一个黑帮了,当有人在带领祷告时候,我就闭目安静地和他一同祷告。以往我一向自私自利,认为自己很了不起。现在则处处为别人着想,尤其是坐在我前面那个黑眼珠的女同学。我知道她的名叫葛罗丽亚。那天当我在教室里作见证时,她走上来很有礼貌地和我握手说:「尼基!神赐福你,我曾为你祷告。」她脸上显映出美丽的微笑,一双深黑色的眸子,像星宿一般地在天空闪烁着。
第2个星期,我鼓足勇气,邀她和我一同去参加距离我们学校不远,一个小教会里所举行的传道人聚会。
她笑了,从她那美丽的酒窝上,我已经知道她是允许了!在那一年中,我们曾一同去参加很多教会里的聚会。虽然我们是和一群人在一起,但是我已经了解她很多地方。她出生在亚力桑那州,父亲是意大利人,母亲是墨西哥人。当她5岁的时候,全家迁至加利福尼亚州。她父母在欧克兰市开了一间酒吧。当她读高中的时候,她得救了,就决心要进圣经学校。她的牧师桑吉玆建议她写信给这里的圣经学校,后来学校当局接受了她,她在那年秋天就进入学校里。当这一学年快完的时候,我发现葛罗丽亚的情绪很不好。她告诉我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不能再继续念下去了,回家后将不再回到学校里来!我心里非常失望,但是她答应一定常常和我通信。第一个暑假,我们留在洛杉几,有几个朋友替我找到一个居住地方的。但是我失去葛罗丽亚心里很难过。秋天我回到学校里,切切地希望会有她的信。果然不负我所望,她告诉我离开学校的主要原因。「我的情形和你不同,尼基!」她写着:「虽然父亲和母亲经营一个酒吧,但是我却有很美好的见证。自从我得救以后,我的生活整个改变了。我知道不可以再与世俗为伍,我不再穿游泳装,也不戴珠宝首饰,一切对我都变成了粪土。但是自从来到圣经学校以后,情形反倒变坏了,使我几乎跌倒!我早就想告诉你的,只是找不到机会能和你单独在一起。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并多为我祷告。我是不会再返回学校里来的了…….」
第2个学年过得很快,我的成绩也有进步。其他同学都和我处得很好。我曾有好多次的机会,在街头布道,并在附近教会里作见证。4月里,我收到韦克森牧师一封信,他仍住在宾夕法尼亚州。他希望我能在暑假里回纽约一次。在布克伦区帮会的人中间工作。他打算在克莲顿街租一间房子,如果我能去的话,可以和他一同在那里工作。
钱虽然是缺乏,但是他们答应供给我们住宿的地方,并每星期给我们7块钱。那天晚上,过了自修的时间,我去教务长办公室里,打了一个长途电话给大卫。铃响了好半天,才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
「哈!大卫!是我,尼基!你吃过晚饭没有?」
「尼基!你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啦?」
「当然囉!现在正是10点钟!」
「尼基!在加州现在是10点钟,但是在我这里已经是清晨一点钟了!我和我太太娇文已睡了2小时,现在你把我的孩子也都吵醒了!」
「但是大卫,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可以听见孩子哭的声音。
「甚么好消息,不能等到明天早晨,尼基!」
「我不能等哪,大卫!我已经决定,暑假一定来纽约和你同工。神已经对我说过,要我来!」
「好极了,尼基!这是好消息,我高兴极了!连娇文和孩子也和我一样地高兴!我马上就寄一张飞机票给你。晚安!」一晚上,我睡不着觉,计划着如何回纽约。
这次回去,让我很清楚地看见,我自己竟有那么大的改变!我整个人生好像被撕成了两半,带着新生命返回纽约。
当飞机在纽约的艾达凡机场,徐徐降落的时候,我内心充满着回忆,并且有点紧张。我看清楚那摩天帝国大厦,和那布克伦铁桥,无法衡量这城市究竟有多大。心里不禁想到这里有成万的灵魂,仍然沉浸在罪恶当中,他们没有盼望!我眼泪挤满了眼眶,心里既快乐又难过,焦急还带有一点害怕,我是回家了!大卫来机场接我,我们拥抱在一起,彼此都哭起来。他一手扶着我的肩,带我上他的汽车,兴奋地和我谈起他的美梦。我留心地听他讲说他正在成立一个新的机构,专门向那些不良少年传福音。但他似乎有一件事情在隐瞒着我,怕我知道似的。到后来我不得不开口问他:「大卫,你有以色列的消息么?他现在在那里?他还好么?」大卫低着头,后来望着我伤心地说:「不!尼基!事情很不妙。我一直不敢在信上对你说,就怕会使你难过。我想我现在还是告诉你好一点,我们可以一起为这件事祷告。」我们一同坐在车子里,车子仍停在飞机场的停车处。大卫因为有话和我谈,所以暂时没有把车子开走。他慢慢地一五一十讲给我听以色列的事情。
「以色列在监狱里面,尼基!自从那年12月,你去加州学校的时候,他因为被牵连在一件谋杀案里面,结果就进了监狱!」我的脉膊跳动得很快,手掌心也冒出一阵冷汗,深深地吸一口气说:「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大卫!我一定要听!」
「我以前都不知道,一直等到事情发生了以后,他被送到艾尔马拉监狱里去,我去探访以色列的母亲,她哭着告诉我,自从以色列接受了耶稣以后,他生活上大有改变。但是后来有一件事,令他大失所望,所以他才再回到帮会里去!」
我问:「甚么事令他失望?」
「你不知道么?」
「你是说,我被人刺伤的那件事么?他曾说要找那个人,替我报仇。」
「不!是一件比这个更严重的事呢!他母亲告诉我,在你出院的那天,戴格都先生曾去他们的寓所看以色列!邀他和你第2天一同去艾尔马拉。以色列很兴奋,决定要去。第2天一早,她就叫醒他,替他收拾行李。他走到佛来伯许街口,从6点钟一直等到9点钟,没有遇见你们。最后他垂头丧气地返回家里,愤愤地把行李包摔在地上,骂所有的基督徒都是假冒为善的骗子。那天晚上,他就回到帮会里去了!」我的眼泪流下来,我说:「我们到处在找他!我要再多等一会儿,但是戴格都先却说,我们该走了!如果我们再小心寻找,或多等一些时候,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和我一同在圣经学校里了!」大卫拧拧鼻子,继续说:
「他回到帮会去以后,和另外4个孩子打死一个人,以过失杀人的罪,被判处了5年徒刑。」我们停了很久没有说话。最后我再问大卫,自从以色列入狱以后,还有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我曾写信给他,但是发现他不能够回我的信,他只能写信给他的直系亲属。甚至于寄给他的有益读物,也得由监狱牧师转交给他。那年整整一个夏天,我不停地为他祷告,最后我终于有机会在艾尔马拉见到他。那时候他们正准备把他迁移到康姆斯多劳动营里去。我只和他说了几分钟,我想他现在做得很好,但是却至少还要再劳动3年多。」我们又坐在那里静默了很久,我开口说:「我想我们应该为以色列祷告。」大卫屈身把头伏在驾驶盘上高声祷告,我也转过身来跪下,将脸埋在座垫里。我们在停车处祷告了15分钟,大卫说:「我们为以色列已经尽了我们的力量,尼基!但是在这城市里尚有许多其他像他一样的人,我们必须奉耶稣的名去拯救他们。你准备好去工作么?」
「我们走吧,」我说,但是如果我不能使以色列获得释放,我的工作将永远没有完的。大卫发动车子,进入纽约那复杂的交通网里面,我的内心也在为了主,而升火待发。
我冷冷地说:「明天我要去看望我过去的那些帮会伙伴,」
「我要讲主耶稣的救恩给他们听。」大卫把头转到一边,将车子从公路里穿出来,停在一条路口红灯的前面,然后再望着我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要慢慢的来,尼基!自从你离开他们以后,很多麻烦事情都相继发生了!你记得吗,当你刚成为基督徒的时候,他们几乎杀死你!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有很多别的工作都可以做,不必现在就去和毛毛帮的人有来往,愚人的路,连天使都怕走的!」路口转为绿灯,我们越过去,从一辆巴士旁边紧紧擦过。
「也许我是一个笨蛋,大卫。但是这一次我是为了耶稣而作一件愚笨的事情。祂会与我同在,而保护我的。天使怕去毛毛帮领土里,而我敢和耶稣一起去。」大卫微笑地点点头,把车子弯进克莲顿街,在一个公寓门口停下来。他说:「让祂来引导你,尼基!不是我。你听从祂叫你怎么做,将来你会有得胜的见证。来吧,我要你见见福鲁门和路易斯。」第2天是很重要的一天,我祷告了整整一夜,没有睡觉。早上,我穿上装打领带,拿起我的那本皮面子的圣经,挟在胁下,开始往格林街去找毛毛帮的人。
这都市没有改变多少,只添了几幢新的建筑。其他一切都和2年前一样。但是我自己却大不相同了,体重增加,头发剪短。最大的不同地方,还是在我的里面,我是一个新的尼基!
当我走近华盛顿公园的时候,我的心开始跳跃得很快。我在寻找毛毛帮的人,这是第一次,我顾虑将怎么样和他们打招呼?他们遇见我时,将会对我怎么说?我怎么样来介绍我自己?我并不害怕,但是我只是需要聪明和智慧来面对这种情形,以荣耀主的名。我一走出公园,就看见有一群毛毛帮的人,聚集在一幢房子旁边。大卫的话提醒了我:
「愚人的路,连天使都不敢走!」但是我祷告,求圣灵和我一起去,然后就毫不犹豫地朝他们走过去。
那里一共有13个孩子我看见威利!立刻将手拍在他的背上,开口说:「哈!威利!小子!」他回头盯着我看了好半天。
「别告诉我你是尼基?!」
「嘻!我是尼基啊!」
「妈呀!你简直像一个圣人!」
「别大惊小怪!我才从加州回来的,我现在很不错啦!成为一个基督徒了,又在学校里读书!」他一把抓住我,把我转了几转,看看我身上的衣服,和我的形状。
「天哪!尼基!我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然后回头对其他的人说,他们也在诧异地望着。
「嘿!小子们,快把帽子脱下来。这是尼基!他曾做过我们的首领。他是一名强有力的打手,曾为毛毛帮建立不少功绩,他比任何人都厉害!」那些孩子立刻脱下草帽,这些人中,除了威利以外,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都很年幼,听了威利的话很受感动,一个个地过来和我握手。
我一手扶着威利的肩,向他微笑说:「嗳!威利!让我们一同去公园走走,我有话要跟你说。」我们从这些人当中出来,走进华盛顿公园里。威利走得很慢,他把2手插在口袋里,拖者鞋子在水泥地上。
我打破寂静:「威利!我要告诉你,耶稣怎样改变我的生活。」威利没有抬起他的头,当我向他说话时,他只是继续往前走,我告诉他,2年前我在帮会里的时候,内心的感觉是甚么,后来如何把我的心给了基督。我又告诉他神如何带领我,从旷野里面出来,使我成为一个新造的人。讲到这里,威利打断我的话,我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颤抖。
「喂!尼基!别再说下去好不好?使我感觉到很不舒服呢!当你在说话的时候,我内心立刻起了变化。你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老尼基了!你叫我很害怕!」
「你说的是,威利!是甚么改变了我?耶稣基督的宝血改变了我,洁净我。我已变成另一个人啦!再也不害怕了。也不再恨别人了!现在我爱众人,我也爱你,威利!我要告诉你,耶稣也爱你的。」我们找倒一条凳子,我请他先坐下来。他坐下望着我说:「尼基!再告诉我一点关于神的事。」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对朋友谈耶稣是何等重要!因为从他的脸上我看出他是如何地孤单、无助、和恐惧。他正和我2年前的情形一样,但是如今我要告诉他那解脱的方法。我坐在他旁边,打开我的圣经,翻到我用红笔注过的那一章。冗长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读到有关罪的那段。正当我念到那一句:「罪的工价乃是死!」的时候,威利恐怖地望着我说:「你怎么说,尼基!如果我是一个罪人,神将要杀死我,因为我一直在犯罪!那么我该如何做才好呢?我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做一点事情,我该怎么做?」讲到这里,他2眼充满着激动,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坐下来,威利!我还没有读完呢!让我再念给你听底下一段。神爱你。祂不愿意你下地狱。祂爱你爱到一个地步,甚至于差遣祂的独生爱子来替你偿付罪价。祂差遣耶稣来为你死,你就有了永生的生命。而且威利!如果你肯接受祂,承认自己的罪,祂会救你的。」
威利倒回凳子上去,脸上显出绝望的气氛。我望着他,我的眼睛里满盈着泪。我闭眼把泪挤出来,开始祈祷,但是眼泪仍然不停地涌出,挂在我的脸上。当我睁开眼睛,我看见威利也在那里啜泣。
「威利!你明白甚么叫做悔改么?」他摇摇头。
「这意思是说,改变和回头。威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你做一件事情,可能会伤害你的自尊心。但是我为你祷告,你肯跪下来么?」
我不知道威利将会有甚么样的反应。在我们的坐凳前后,有来来往往过路的行人。可是威利竟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并朝我望着说:「尼基!如果神能改变你,祂也一样能改变我。你将为我祷告么?」我把手放在威利的头上,开始祷告。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在摇动,并听见他在啜泣。他也开口祷告了,我们2人一同大声祷告,我流泪叫着:
「神啊!感动威利!感动我的朋友威利!拯救他!让他成为一个领袖,好带领其他的孩子也到你这里来。」威利也用大声断断续续地祷告:
「耶稣……耶稣……救我!救我!」他吞声饮泣地大声叫喊:「哦!耶稣,救我!」我们留在公园里整整一个下午,黄昏的时候,威利返回他的寓所里去,答应明天晚上把其他的孩子都带到我这里来。我站在那里,目送威利消失在炎夏黄昏里。就从他的背后,你也能发现他已经有了改变,有某些东西从我这里进入他的里面。我跳跃地跑回克莲顿街,差不多每呼吸一次总要说一声:「赞美神!」
我想起从前在波多黎各时,我在家前面的一个大广场里奔驰,挥动双臂在学鸟飞行。今天晚上,我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我是一个从天空下来的兵!
整个夏天,我都在那些黑帮帮的人中间工作。我在街上向他们布道,和作个人谈道。我也常常禁食,从星期三早上6点钟起,一直到星期四早上6点钟。当我禁食祷告的时候,我也常常写信给葛罗丽亚,并收到她的回信。
她信上语句带着温暖的友谊成份,她是很喜欢和我通信的。但是她对她未来的计划,仍然还没有一个决定,所以我一直不停地在为她祷告。
在我将要返回学校去的2星期前,有一位基督徒商人,他是大卫的顾问之一,来到我们这里留下来一张支票给我。他说,有一个人为我这次的工作,给我的一点点的奉献。他建议我可以拿这笔钱,去买一张飞机票。在没有回学校之前,先去波多黎各一次,看望我多年未见的父母。这使我兴奋得不得了!我在星期一下午,到达圣约翰机场,搭上一辆巴士,去拉斯派得拉斯镇。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了,我从巴士上下来,穿过这个小镇,向着我所熟悉的那条小路,一直走上山顶,那里就是我家的那幢白色房屋。千万的回忆,盘旋在我的心头上。有人在叫着:「这是尼基!这是尼基!」我看见有一个人,跑到我的前头,去告诉我的父亲和母亲,我回来了!不到一秒钟,门马上打开。4个年幼的孩子,由山坡上冲下来。我已经有5年没有见过他们了,但是我还认得他们是我的弟弟。在他们后面。我看见有裙子在风中飘着,这是我的母亲。我丢下手上的提箱跃上前去迎着他们。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欢呼、尖叫、和哭泣!我的弟弟们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们扭在一起,快乐地在摔过来摔过去。母亲也跪下来,抱着我的脖子,连连不断地和我亲吻。我的2个弟弟替我把行李拿进屋里去。我望着房屋的门口,那里站立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就是我的父亲,他的眼睛也一直看着我。我慢慢地向他走过去,他仍然站在那里不动,不停地看着我。我开始加速往前跑,他也开始慢慢地向我走过来,渐渐地也奔跑了,我们在房屋前面相遇。他抓住我,他的手臂好像一个熊的膀子,一下子就把我从地上举起来,紧紧抱住我说:
「欢迎你回家,小鸟儿!欢迎你回家!」
法兰克曾写信给父亲母亲,告诉他们说,我的生活大有改变,现在正在加州上学,这件事早已在这里传开了。因此这天晚上有很多拉斯派得拉斯镇教会里的人,都来我家里看我。他们告诉我,本来有很多人都想来,只是他们害怕走进这个「行巫术的房屋」里面。他们相信我父亲能和死去的人谈话,由于他们的迷信,所以不敢走近这幢屋子。他们希望在一个信徒的家里,举行一次聚会,请我去讲道,并作见证。
我对他们说,我一定要在我自己的家里举行一次这样的聚会。他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负责人说:「但是尼基!很多人都怕邪鬼,也怕你的父亲呢!」
我告诉他们,这里的事由我来负责,明天晚上我将要在我的家里举行一次盛大的基督徒聚会。那天深夜,当父亲知道这件事以后,立刻激烈地反对说:「这不行!我们家里绝对不可以举行甚么基督教的聚会!那些人会破坏我的工作的。如果我让基督徒在这里聚会,我的主顾们都不会再来了……我将会失去通灵者的地位!这必须要禁止!」母亲则和他争论说:「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主是怎样改变了你的儿子?上一次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像一头野兽一样。现在呢,他是一个传教士,一个基督教的布道者了。我们必须举行这个聚会,你也一定要来参加!」母亲过去很少与父亲争论的,但是她一争论,则非得胜不可,这一次她又赢了。第2天晚上,我们屋子里面挤满了从村子里来的人,也有好多个传教士,由附近小镇里赶来。房间里热得不得了,我站在前面开始作见证。我仔仔细细地把魔鬼在过去如何控制我,和耶稣后来怎样拯救我,都一五一十地对他们说。这里的人很富有情感,当我正讲的时候,他们则在那里低声附和着:「是!是!」。有的时候竟高声叫起来,甚至于高兴地拍掌欢呼!聚会结束时,我要他们低头,并邀请那些愿意接受耶稣为救主的人上来,一同跪在地上,我静静地为他们祷告。会中起了一阵骚动,有几个人慢慢地上来,我听见他们跪在前面哭泣。我仍然站在那里,举首朝天,闭着眼睛。我觉得有一股汗,从我的脸一直流到腿上。我讲道时,全身都浸在汗里。但是神的灵已经在作工,我开口祷告。后来我听见有一个人跪在我前面的地板上开始祷告。我很熟悉她的声音,就睁开眼睛看看。这使我快乐得几乎不敢相信,原来是我的母亲和我的2个弟弟。我也过去跪下来,张开双手抱着她。
「啊!尼基!我儿!我儿!我也要信祂了!我要祂作我生活上的主人。我过去被恶鬼和邪灵害苦了,现在我要耶稣来作我的救主。」她开始祷告,我从前曾听见过同样的声音,那声音曾把我赶回到我房间里去。后来又激起我从房间里疯狂地冲出来大叫着.…:我恨你……!现在我又听见那个声音在呼叫神来拯救她。当她求神赦免她的罪时,我也在那里哭泣,全身摇动。
「亲爱的神哪!饶恕我过去曾虐待我的儿子!饶恕我曾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也饶恕我的罪,和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现在完全信靠你,求你救我 !哦!神哪!救我!」
我再伸手抱着我的2个弟弟,一个是15岁,一个是16岁。我们拥抱在一起,同声感谢和赞美神。我站起来望望其他那些人,有很多都挤到前面来,跪在地板上哭泣和祷告。我过去一个个地为他们按手祷告。最后我再看看站在房间后面的父亲。他靠在墙上,眼泪也充满了他的眼眶。我们相互望了一会,他的下巴在微微地抖动。但是不久他立刻回转身子,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父亲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他的信仰,但是从他的生活上,我们可以看得出来。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在古玆的家里再也没有巫术赶鬼的这类事情发生。我返回纽约2天以后,有一个当地的牧师,来为我的母亲和2个弟弟施洗。在没有返回加州完成我最后那一个学年时,我还有几天留在纽约。当我离去的前一晚,我们有一个青年人的福音聚会。我尽量想办法把那些毛毛帮的人请来。我和那个新首领史卫夫作了朋友,他答应我,只要是我在那里,他可以保证帮里面的人都会来的。
我站在门廊边,静静地观看那个子弹洞,那是2年前发生的。这时候毛毛帮的人已经列队进场了,他们人数超过85人。这个小教会里已挤得满满的,当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我对他们叫说:「喂!朋友!这是神的地方,快把帽子脱下来!」他们很服从地做了。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的一角,向我叫说:「喂!尼基!我能带女朋友过来么?」我回答他:「嘻!当然可以,但是可不能接吻,或作出甚么其他的动作啊!」其他的人都哄堂大笑,鱼贯入场。聚会结束时,牧师要我作见证。我回头望望那些孩子们,我知道明天我就要离开他们回加州去了。待我再回来的时候,这些孩子们中一定会有人被杀,或下监的!我开始讲话了,就像一个待死的人对另一个待死的人讲话一样。我突破了情感上的抑制,倾心吐意地对他们说出肺腑的话来。我们的聚会已经进行了2小时,我又讲了足足45分钟。没有一个人走动。当我讲完的时候,我的眼泪倾盆下泻,并邀请他们上来把自己交给神。有13个孩子前来,跪在地板上,我又想起了以色列……。其中有一个是我的老朋友,他名叫海克脱,绰号叫台风。过去是我劝他加入帮会的,现在我再带他出来。有一次他曾逃避我,因为他偷了我的闹钟,怕我会打死他,现在他跪在前面。
聚会完以后我和海克脱一同步行回到格林街去,他现在是毛毛帮的军事委员长。自从我带他加入毛毛帮以后,我对他一直有一个负担。我问他现在住在哪里。
「我一个人现在住在一个破废的公寓里面!」
「天!你为甚么不和你父亲住在一起呢?」我问。
「他们把我赶出来了!他们觉得我很可耻!你记得吗,那天晚上在尼古拉竞技场里面,我也跟你和以色列!还有其他的人,一起走到前面去。几星期后,我也把我的父母带进教会,他们也都悔改了。我们参加教会各项活动,我在青年人中间工作。我脱离了帮会,就像你和以色列一样。但是教会里面太严格了,我要在青年人中间举行一次交谊会,他们反对。我灰心了,因此就退出来。」这是同样的一个老故事。他后来又遇见毛毛帮的人,那些人劝他回去,就像过去劝我回去一样。他们告诉他基督徒们太正直,太懦弱了,只有黑帮帮会的组织才能真正解决人生的问题。最后他终于被他们说服了,而回到帮会里面去。他被逮捕了好多次,他的父母再三劝他而他不听。结果只好警告他,如果他再固执的话,则必须和他们分离。他因此就从家里出来,一个人独自住在一幢废屋里面。
「有的时候,我的肚子很饿,」他说。
「但是我宁可挨饿,也不愿回去向我父亲要甚么。他真是信得太迷了!除了进教会、读圣经以外,甚么都不要。我过去也和他一样,但是现在我又回到毛毛帮里来了!」
我们到了他的住所门口,这幢破房子,窗子都被木板钉起来。他告诉我,在后面有一处地方,他可以爬进去的。晚上他就睡在一条破垫子上。
「海克脱,那么你今天晚上怎么会来的呢?」我问他,由于当我邀请的时候,他也曾走到前面来的。
「我来的原因,乃是我想改邪归正,尼基!我要跟随神,但是我却找不着那正确的答案。每逢我要转向祂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非常困难。我真希望你能回到帮会里来,尼基!也许你在这里,我才能够重回到基督里去!」
我们俩一同坐在路边,谈到天亮。我听见远远地,钟楼上打着4下。
「海克脱,我觉得神的灵要我来对你说。现在已经是清晨4点钟,时间很晚了。但是如果你肯把你的心献给耶稣,祂一定会带领你回头的。现在是迟了,但是还不算太迟。你觉得你有罪,但是神会饶恕你的。你愿意现在就回到耶稣这里来么?」海克脱埋首在他2手间,开始痛哭。但是他却仍然摇头说:「我不能!我不能!我要这样做,但是我自己也知道,如果我这样做,明天我还是会回到帮会里去的!所以我不能呀!」我告诉他说。
「海克脱,如果你现在不回到耶稣这里来,明天这个时候,你将要死的!他们会要你命!」我虽然说了这些话,但却不是我自己的话,而是预言他的未来。海克脱一直不断地在那里摇头。
「 如果真会发生的话,就让他发生吧!尼基!我是没有一点办法!」我们坐在拉法叶街边人行道上,我问他要不要我为他祷告?他耸耸肩说:
「尼基!这是没有甚么用的,我知道。」我站进一条沟里,将双手按在他的头上。祷告神,求祂软化他那刚硬的心,使他可以回到基督里。我祷告完后,就和他握手。
「海克脱,我再回来的时候,希望能够再看见你。但是我深知道,除非你回到基督里来,不然的话,我将永远不能再见到你了!」第2天下午我便起程回加州去了。在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的预言竟会那么地灵验!
那年夏天在纽约市,却转变了我过去的生活、思想和见解。我返回到加州以后,就决定常常出外去讲道。但是当我抵达拉普迪圣经学校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神竟给了我一个最大的赐福,葛罗丽亚返回学校!我见到她以后,真是无法描写我的内心是如何地想念她。但是学校环境却仍然把我们俩分开。学校校规和我们在2年前初次见面时,还是一样地严格!谈话的范围也只限于在同桌用膳时,说一声:「请把盐递给我。」教授那鹰一般的眼睛,一直不停地在注意着我们每一步的动作。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在饭后洗碗的时候。因此我常常自告奋勇,要求增加我洗碗的次数。虽然厨房里是那么地吵闹,但是对我们却是很方便。我就埋头在那肥皂泡沬洗碗的水池里,偷偷地尽量和葛罗丽亚谈话。她站在我旁边,接过我递给她的碟碗,放在清水里冲净和擦干。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我深深地爱上了她。我的功课成绩不断地在进步,于是我总是想尽办法找藉口,多去厨房里洗碗,常常和她接近。但是有一件事使我很苦恼的,就是我无法对她表露出我的爱!每当我们好不容易能有几分钟谈话的时候,却老是有人过来打扰!有时候我很早就来到教室里,刚想要开口对她说的时候,别的同学也都相继进来了!这种苦恼几乎弄得我发狂。我想,即使有我那西班牙人祖先开拓蛮荒的精神,也无法使我在一个堆满了油污碗碟、吵闹的厨房里,与一个女孩子谈恋爱!
一个星期四的晚上,我获准到镇上去一次。我从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到葛罗丽亚的宿舍里。舍监接电话时,我故意把手帕蒙在电话筒上,装出又低又粗的声调,找史悌法尼小姐来听电话。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舍监轻轻地对葛罗丽亚说:「我想可能是你的父亲。」葛罗丽亚接过电话,一听是我的声音,不禁格格地笑起来。我很紧张并焦急地对她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尼基!你要和我说些甚么?」葛罗丽亚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因为她必须装作在和她的父亲讲话。我口吃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真不知道对像葛罗丽亚那样纯洁和甜蜜的女孩子,究竟应该怎么说才好。过去我和女孩子谈话时,都是用我那套黑帮帮的粗话。
「我想我还是和你当面谈,比较好一点,」我说。
「也许我现在该回宿舍去了,免得再打扰你!」
「尼基!」我听见她在大声叫着。
「你敢就这样把电话挂断吗!」我可以听见房里其他女孩们的笑声。
「嘻!她们已经发现是我啦!」我说。
「我不管是谁知道,现在你好好告诉我,你要说些甚么?」我想找出适当的字句,最后我终于这样说:
「我想今年这一年在学校里,我们还是一直在一起比较好一点。」我到底还是说出了我心中所要讲的话了, 我神经质地站在那里,停止呼吸,静待她的反应。
「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是甚么意思?一直和你在一起?」葛罗丽亚反覆地叫着。这时候我听见她房内的女孩子们,笑得更响了。
「就是这样,」我窘窘地说。虽然我现在距离她有遥遥半里路之隔,但是我的脸却羞得通红。葛罗丽亚又轻轻地说:「你是说要我属于你么?」
「是呀!这就是我的意思!」我说,我的脸还是红的,尽量想法来抑制它。我可以告诉你,她的嘴是紧贴在电话筒上面,声音像一口气似地吹到我这里来。
「啊!是的,尼基!这是何等的奇妙啊!我也清楚知道,神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有祂美好的旨意。我将写给你一封很长的信,明天在早餐的时候偷偷地递给你。」
我挂上电话,站在亭子里很久。今天晚上虽然是很热,但是我却出了一身冷汗。双手像杨柳枝一样地抖个不停!到后来我才知道,当葛罗丽亚挂上电话以后,舍监皱眉望着她说:「葛罗丽亚为甚么你的父亲晚上这时候打电话来,要你和他在一起?」其中一个女孩子格格笑着说:「因为她父亲的名字叫尼基!」葛罗丽亚在全房间女孩子们哄堂大笑之下,也羞得面红耳赤。像这种情形也是少有的,一个女孩子在当着40个女孩子们洗耳倾听之下,接受她意中人的邀请,要和她一直在一起!舍监很不高兴地下令,限她们3分钟上床睡觉。但是葛罗丽亚花了大半夜时间,靠着街上透进来的灯光,在枕头上写了第一封情书。字迹虽然是模糊不清,对我却是无价的珍宝。
过了几个星期,我的一位老师,卡斯泰罗,要我去帮助他,开始一个传福音的工作,就在学校附近的圣加比利尔镇上。他说他还另外选择了7个学生,在周末去协助他。他找到一个已经关闭并被遗弃了的小教堂,作传福音的地方。每逢星期六,学生被派出去,在附近一带住宅区,一家家地敲门,请他们来参加聚会。学生们先把小教堂清理干净,负责教儿童主日学。而卡斯泰罗教授则对成年人传福音。我很荣幸地被邀请来参加他的工作,尤其使我兴奋的就是,他告诉我葛罗丽亚也被请来和我一同工作!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老师,卡斯泰罗先生,」我笑笑说,「我相信你所选出来的好团体,一定可以为主作出伟大的工作。」
「说不定你作完了主的工作,还会有一点时间去完成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呢!」他幽默地朝着我笑。原来我和葛罗丽亚那「一直在一起」的这个密约,早就被宣播开了。我也深切地感谢这位聪明并了解我们的好老师,帮助我们替我们开了一条路,很自然地,合乎神旨意地,发展我们的爱情。每一个星期六,我们便出去挨家挨户地邀请那些居民,出席我们那小教堂里所举行的主日福音聚会。最后,机会终于来了,我和葛罗丽亚2人竟有一天能单独相处在一起。起初虽然我们都有见面的时候,但是却有别人杂在当中。但是今天,这是头一次,我们能够2个人在一起有3小时之久,没有别人来打扰。葛罗丽亚带来一个野餐袋,当我们忙了一个早晨,请人来聚会以后,就找到一个小公园坐下来一同吃喝。
一分钟就像一小时那样地宝贵,我们边吃边谈。我急于要和她一同分享我的私生活,甚至于每一小部份。我一直不断地讲话,好像永远没有完的。她坐在那里注意地听,把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我后来发觉说话的老是我,而她只是在听。
「我真抱歉,葛罗丽亚,我心里真是有说不完的话,我要你全都知道。……所有好的方面,和坏的方面,我要你知道我过去每一件事情。请原谅我一直讲话,现在该你来说了。告诉我你心里所想的是甚么?」
她开始讲的时候很慢,但是当话一流出就把心里面的话全都倾吐出来给我。忽然她停止不再说下去了!
「怎么啦?葛罗丽亚,讲下去呀!」
「我比从前冷淡了,尼基!当我返回学校的时候,看见你变了许多。你完全不同了!你不像以前那样粗俗。你变得很成熟,而且非常的属灵。我也从你的生活上看见,你已经把自己奉献给主了。而且尼基……。」
她眼睛里充满着眼泪。
「我……我……我也需要这个。我需要平安,信心,就是你生活上所拥有的那些东西。我的灵性很枯干,虽然是神医治了我,带我重回学校。但是我仍然是那么的冷淡。我想要祷告,然而却说不出话来!我里面是空的,死沉沉的,我要得到你所有的一切!」她用双手捧着头,我挨过去,粗野地搂着她,她回过头来靠在我的怀里。我抚摸她那光滑柔软的头发。葛罗丽亚把她布满泪痕的脸朝着我,我低下去吻着她的唇。
「尼基!我爱你!」这甜蜜可爱的声音,从她那湿润的嘴唇边,一直溜进我的耳朵里。
「我全心全意地爱你!」我们坐在那里许久,2人紧紧地靠着,好像2条葡萄藤一样,缠在一起,向天空伸展。
「葛罗丽亚,我要你嫁给我。我已筹划了很久。我要把我余下来的光阴,和妳生活在一起。我没有甚么东西可以献给妳的。我曾犯了很大的罪,但是神已经赦免了我。如果你能在心中宽恕我的话,我要妳作我的妻子。」
我觉得她的手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她的头也牢牢地贴在我的肩上。
「哦!好的!亲爱的。哦!好的!如果神许可,我永远是你的。」她抬起头来,我们又接了一个长吻。我躺下来,她也躺在我旁边。我们一同躺在草地上,紧紧地抱着。忽然之间,我发现在我里面有一个火在那里燃烧!神与我同在,但是我的老我却仍然在我的身体里面!这个怪意念在我头脑里一闪,几乎使我对她有犯罪的企图。我移动我的腿,差不多就要成为事实了!
突然我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推开她,使她滚在草地上。
「尼基!」她叫着:「怎么回事啊?」
「蚂蚁!」我喊道:「差不多有上万个爬在我身上!」
我开始奔跑,把鞋子踢掉。袜子里满了成千成万红色的小虫子,他们一直不断地往我腿上爬。我尽管上上下下,拼命地跳跃,用手去刷,但是却阻止不了他们的攻击!
葛罗丽亚瞪着看我,她呆在那里,看我绕着转 ,不时用手在身上乱抓。
「把头调过去!调过去!」我狂叫:「不要看我,快」
她调过头去朝着公园的另一边。我解开皮带,脱下裤子。
「尼基……」她又把头回过来。
「调过头去,别看我!」我大叫。她明白我在作甚么,就顺服地再把头调过去了。我费了好长的时间,总算把那些小虫子清理干净。有几个竟攒到我的皮肤底下,我不得不把我的裤子重重地打在树杆上,将它们弄掉。最后,我才能叫葛罗丽亚把头调回来。我们走回学校里去,她在那里走,而我还是在那里跳。葛罗丽亚看我这个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但这在我一生当中,实在是找不出一点可笑的因素来。
我和她在女生宿舍前分别,然后跑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好好地洗了一个澡。我站在冷水里,用肥皂擦着腿上斑斑的红色伤痕。我为葛罗丽亚而感谢神,也谢谢祂赐下保护的灵。「神啊!」我在冷水中向祂祷告说。
「我知道她是属于我的。这些蚂蚁已经证实了。我感谢你让我看见,也求你别再让我看见!」
第2天主日的晚上,我被安排在圣加比利尔的聚会中讲道。我觉得神的灵与我同工,当我对那一小群来参加聚会很谦卑的人作见证时。聚会结束,我向他们发出邀请。我看见葛罗丽亚也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前边,跪在地上低头闭目祷告,我也跪在她的旁边。卡斯泰罗用手按在我们2人的头上,为我们祷告。我觉得葛罗丽亚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臂,当神的灵充满了她的心。神的手是加在我们2个人的身上!
圣诞节的时候,我随她一同去欧克兰市她的家。她安排我住在她的朋友家,因为她的父母一直不赞成她去圣经学校。她的牧师桑吉玆,替我在他那西班牙语伯大尼小教会里,安排了一连串的讲道节目。我白天和葛罗丽亚在一起,晚上则在教会里讲道,没有甚么可以使我比现在更快乐的了。在我最后那一学年的春天,我又收到大卫一封信。他在克莲顿街已经买了一幢旧房子,准备成立一个布道中心,专为那些少年人和吸毒的人。他要我毕了业以后,回到纽约去,在他的「少年进军中心」里工作。
我和葛罗丽亚商量,虽然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主的旨意。但是我们想还是再等一年,待葛罗丽亚完成了她的学业,我们俩结婚以后再走。然而现在门是已经开了,好像主的意思马上就要我回纽约去。我知道我是不能够离开葛罗丽亚而一个人先去的,我写信给大卫,告诉他我为这件事祷告。并且也告诉他,我将要和葛罗丽亚结婚。韦克森回信说,他正等候我的回话,而且也欢迎葛罗丽亚和我一起来。于是我们就决定在11月里结婚,一个月后就去纽约,接受韦克森的邀请,在「少年进军中心」工作。
那幢古老的3层楼房,是在布克伦区中心,一个旧的住宅区里面。地址是克莲顿街416号,距离格林街只隔几条街。那年夏天,很多大学学生过来帮忙,把房子整理干净。大卫指定一对年轻夫妇,住在那幢大房子里,负责监督的工作。他们安排我和葛罗丽亚,住在大房子后面的一幢小房子里。这地方既小又简陋,只有一张小沙发作床,洗澡得跑到隔壁大房子里去。但是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堂了。我们没有甚么,也不需要甚么。我们所有的就是她和我,还有一颗不惜任何代价而事奉神的心。当大卫为我们的居所而深感歉意时,我告诉他,为主耶稣工作并不是牺牲,而是光荣。圣诞节前,我又去访问毛毛帮。我心里一直在惦记着海克脱,希望能找到他而个别带领他,因为如今我可以长久留居在纽约了。我在糖果店里遇见一群毛毛帮的孩子,问他们:「海克脱在那里?」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说:「你去和我们的首领史迪夫谈谈,他会告诉你关于海克脱的事情的。」我害怕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但是我还是摸到史迪夫的公寓里。我们相互招呼一下后,我便问他:
「海克脱怎样了?」史迪夫惨然地摇摇头,望着墙说:
「让我们一起下楼去,我再告诉你。我不愿意我家的老太婆听见。」我们下楼,站在靠近门的地方,史迪夫开始讲给我听事情的前后。
「在你将回加州去的前一天晚上,他和你谈过话以后,忽然变得疯狂起来了!我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过!我们和主教帮的人发生了战斗,他像一个野人一样,要把站在他前面的人全都杀死,甚至于连自己毛毛帮的人也不例外!3个月后事情终于发生了!」
「怎么发生的?」我急急地问,心里感到一阵灰冷,连呼吸都困难。「是谁干的?」
「海克脱、基尔伯和我,3个人,一同去谋杀一个主教帮的人。那家伙一个人住在一家公寓的5层楼上。我们找错了人,但是海克脱却将错就错,就要把那个找错了的人杀死,我们过去帮助他。海克脱有一枝手枪,我们敲那人的门,房子里很暗。那家伙极聪明,把门开一点点从里面观望,看见海克脱手上拿着枪。他立刻从房里冲出来,拿着一把2尺长的刺刀,打破楼梯口的电灯泡。走廊上整个黑了,甚么也看不见。海克脱一连开了3枪,我们听见一声尖叫:「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但是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想大概是他的枪已经击中了那个主教帮的人。我们就马上下了5层楼梯,逃出去,一直跑到街上。」讲到这里,史迪夫回头朝楼梯上看看,有没有人在那里偷听。
「当我们一跑到街上,就发现海克脱不在我们中间!基尔伯再奔回楼上去,看见海克脱笔直直地站着靠在墙上,一把刺刀正刺穿了他的胸部,刀尖从他的背上突出。
那个主教帮的人已经回到他房间里去,锁上了门。海克脱站在那里恐怖地大哭,他求基尔伯不要让他死去。他说他很怕死,又说甚么钟打了几下,然后倒在地上断了气!」我的喉咙干了,舌头上好像碰到了棉花,我吃吃地说:「那你们为甚么留他在那里呢?」
「我们都很害怕,大家都恐慌起来,因为从来没有看见一个人这样死过!我们逃跑后,警察来了。他们找不到证据,所以就释放了那个主教帮的人!这件事可把我们搞惨了!」我回头就走,史迪夫在背后问我:
「尼基!你可知道他所说的『钟打几下』,究竟是甚么意思么?」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再见吧!」
我迷迷糊糊地走回到克莲顿街去,每行一步都可以听见那佛来伯许街楼上的钟声。同时也听见那天晚上我对海克脱所讲过的话:
「这已经是迟了,海克脱,但是还不算太迟。如果你不肯把你的心献给基督,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哦主啊!」我微声祷告说:「求你不要再让我离开,当我对其他的朋友尚未尽最大努力的时候!」
我的起薪是10元一星期,并加上膳宿。由于那小小的房子没有厨房,所以我们都在大房子里用膳。葛罗丽亚和我都喜欢西班牙辣食,但是中心所供给的餐食,都是同样的东西,没有甚么花样。所以我们的薪水多半花在自己烹调西班牙辣食上,这是我们唯一的私人享受。我们开始在街上工作。韦克森写了一本福音小册,叫作:《胆小者》。
这是专为那些不良少年所写的,内容是劝他们相信耶稣,不要作「胆小者」。我们在布克伦,哈林各区,分发了上千册。我们主要的工作渐渐着重于那些吸毒的人们。有很多帮会里的人,首先吸用麻烟,和醉酒,然后注射海洛茵。我们的工作方法很积极,走到那群人中间和他们谈话。
「嗳!小孩,你想除去你的坏习惯么?」他们多半回答:「是的,但是怎么样才能够呢?」
「请到克莲顿街『少年进军中心』里面来。我们为你祷告。我们相信神会答应我们的祷告,而用祂的力量来去掉你们的坏习惯。」讲完后,再分送他们一本小册子。
「嘻!这是真的么?好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去你们那里找你们的。」开始的时候,工作进展很慢。我的时间多半是站在街口和那些人谈话。瘾君子们从来不肯工作,他们的钱是靠偷、抢、扒得来的。他们往往潜入别人的公寓里,偷出家具来卖。他们也当扒手,从绳子上偷取衣服,又从别人门口偷取牛奶。总是想尽办法去弄钱,买毒品注射。整个威廉斯堡,常常有8个10个孩子,集中在街口,商量如何去行劫,并出卖赃品?
圣诞节前,我在中心里结出第一个果子。那少年名叫皮佐,也是一个毛毛帮的人。他是一个高大的黑孩子,和一个已婚妇人同居。有一天他在酒吧里遇见那妇人的丈夫,皮佐用刀子砍了他。那妇人的丈夫是邻镇史高比安帮的会员,所以那些人便来找皮佐算帐。我那天晚上找到他,听他告诉我这件事,就带他来「少年进军中心」避难。他进入中心只有3天,就接受耶稣作他的救主。以后3个月中,我们就和皮佐一同生活。那年圣诞节,是我和葛罗丽亚成为夫妇以来,第一次过圣诞节,并有皮佐作我们的客人。他每一餐饭都和我们一起吃,我们去那里,也把他带到那里。周末,我们去各教会聚会,皮佐也和我们一同去。
3月的一个晚上,我上床很迟。葛罗丽亚早已躺在我们房前那张沙发榻上了。我以为她已睡着了,所以轻轻地脱下衣服,怕吵醒她。当我躺下去,轻轻用手扶着她的肩时,我发现她在那里哭。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抖动。
「嗳!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的泪水大量流下来,我躺在她旁边,抚摸她的背,安慰她,使她能安静下来开口说话。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葛罗丽亚?你有甚么不愉快的事么?」
「不是那个,尼基!你不懂得,你永远不会懂得的!」
「不懂得甚么?」我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颅。
「就是那个吸血鬼!」葛罗丽亚勉强地吐出那个字。
「那个吸血鬼,皮佐!难道他一点都不了解,我需要一点时间和你单独在一起么?我们才只结婚4个月,而他却老是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我们。如果不是那个洗澡间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话,他可能连洗澡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呢!」
「啊!算了吧,」我安慰她,这不像是我的葛罗丽亚所讲的话,你应该骄傲才对。他是我们第一个果子,你应该多感谢赞美主。」
「但是尼基!我并不要侵占你全部的时间。我嫁给你,你是我的丈夫。至少我们总应该有一点时间在一起,没有那个笑咪咪的皮佐杂在当中,开口闭口老是『赞美主』!」
「难道你是那么认真么?葛罗丽亚?」
「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我和他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你和我结婚,要不你就去和皮佐住在一起。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不能兼得我们2个人!」
「唉!请听,亲爱的!如果我们放他回街上去,他将返回帮会,而史高比安帮的人会来要他的命!所以我们必须把他留在这里!」
「是的,如果他真的回到帮会里去,那你的神一定是作错了事。皮佐所仰赖的是怎么样一位神呢?神会不会释放了他,而又让他再度遭遇到困难?我可不相信这个。我相信一个人若真悔改,神一定会永远保守他的。如果你要去作他们每一个人的保姆,那我非走不可的了!」葛罗丽亚的声音之响已经达到了最高峰。
「但是葛罗丽亚,他是我们第一个果子呢?」
「可能你与他之间有甚么错误地方。他是你的果子?如果他真是神所改变的,你也就不必担心他会返回到帮会里去了!」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们还是必须找一个地方好让他住下来。而且记住,葛罗丽亚,主呼召我来作这个工,你也曾同意和我一起来的。」
「但是,尼基!我并没有想要侵占你全部的时间呀!」我把她搂近我。
「你也不必侵占了。明天我就去和皮佐谈谈,看他是否能找一点事情做做,别再闲在我们中间。好么?」
「好的,」她咕噜着,一面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再次挨近我。
4月最后的一天,有一个少年名叫桑尼,来到我们这里,他是我工作中,第一个吸毒的人。那晚上我走进会堂,注意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坐在远远的一个角上。我一看便知道,他是一个有瘾的人,所以就去坐在他的旁边。我把手扶在他的肩上,开始和他谈话。他的头一直低下,2眼望着地板。我说:
「我晓得你是吸毒的……我也知道你挣扎了很多年,但是却脱离不掉。你觉得没有人关心你,也没有人能救你。让我告诉你,神关心你,祂会救你的。」这孩子抬起头,白眼朝我一望。最后,告诉我他的名叫桑尼。我发现他原出生于一个宗教的家庭,但是却从家里跑出来。后来因为吸毒和行窃,被捕入狱不知多少次数!在狱中,他曾数度想要把这嗜好戒掉,但总是失败的。桑尼的毒瘾很大,他曾用种种不法手段去弄钱买毒品。当他的伙伴在街上劫掠一个妇人手提包时,妇人大声叫喊。他就跑过去对那个妇人说:「不要叫,太太。我认识那个贼,我去把你的手提包拿回来。你等在这里,我过1、2分钟马上就回来。」
那妇人果然等在那里,不再高呼警察了。而桑尼却跑去和那些人一起分赃,我在会堂里跪在他的旁边说:「我要为你祷告,你多么需要耶稣在你的生活里。」我心中立刻受圣灵感动,开始痛哭流泪地为他祷告。
「神啊!救救这个人!他快死了,只有你才能救他。他需要希望,和爱,求你救救他。」我一祷告完,桑尼便说:「我要回家去。」
「我送你回去。」
「不!」他脸上出现惊惶的神色:「你不能这样做!」我知道他是故意装成这个样子,好再去打一针。我说:「我们要留你在这里。」
「不!」他又说:「我明晨必须上法庭去。他们将判我入监狱。
我甚至于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是神带你来的,」我说。
「神使用我来帮助你,你今天晚上就住在我们的中心里面,明天一早,我和你一同到法庭上去。」但是他坚持一定要回家,于是我就答应明天早上8点钟去接他。
第2天早晨,我便和他一同去法庭。一路上我告诉他:
「桑尼,我现在祷告神,求祂使那法官延期2个月来处理你的案子,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戒除你的毒瘾,并接受耶稣作你的救主。以后祂一定还会再救你出来的。」桑尼嘲笑说:「那个臭法官从来不会延期处理任何事情的。他会在中午之前立刻判我下监,你等着看吧!」我暂停在法院门口石阶上,开口大声祷告!
「神啊!我奉主耶稣基督的名求你,使圣灵感动那个法官,叫他延期处理桑尼的案子。使桑尼可以成为一个基督徒。我感谢你,垂听了我的祷告。阿们!」桑尼望着我,以为我在那里发疯,我拉着他的膀子!
「快,让我们进去听那个法官说,他要延期处理你的案子。」我们进入法庭,桑尼向前面的法警报到,然后和其他的被告们坐在一起,我则坐在后面的旁听席上。
法官一连处理了3个案子,都一一判处了那些孩子们长期入狱。那第3个孩子,一听到判决以后,立刻高声大叫、大骂,要杀死他。每一个人都从座位上跳起来,当警察将那疯狂的孩子击倒在地上,加上手铐。他们把他拖出边门,他还在那里大叫大踢。法官擦擦鼻子说:
「下一个案子。」桑尼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法官翻阅他的案卷。他从他的眼镜里望着桑尼说:「由于某种原因,你的资料还不够完全。我要你60天以后再来报到。」桑尼回头看我,他简直不敢相信。我笑着要他和我一起回去,我们还有更艰难的功课要开始作呢。从海洛茵里面出来,是一种极痛苦,并不堪想像的经验。我预备一间房间给桑尼,在中心的3层楼上。我知道我一定要好好地看住他,所以告诉葛罗丽亚,我要和桑尼住在一起3天。我在他房间里摆了一架电唱机,和许多圣诗唱片,等他大叫时使用。第一天,他很好,漫步在地板上,话也讲得很快。可是那天晚上,他开始发抖了。我坐在那里陪了他整整一个晚上。他的身子发冷,不停地颤抖,牙齿格格格地响,整个房间都被震动。有好几次,他挣扎跑到门边,但是门是锁上了,他跑不出去。
天亮了,他渐渐平息下来,我扶他下楼去吃早餐。然后我再建议一同出去散步。他忽然把身子弯下来,在路边人行道上大吐。我拖他过来,他一口气冲到街中,倒在地上。我用力把他拖进沟里去,将他的头按放在我的膝上,直等到瘾消除以后,他的精力方才恢复过来。我们又回到3楼房间里,等待和祷告。到了晚上他尖叫:「尼基!我受不了啦!还差得远呢!我必须去打一针!」
「不!桑尼!我们一起来度过这个难关。神会给你力量去胜过它的。」
「我不要这个力量去胜过。我要打一针,我一定要啊!求求你!求求你!尼基!别留我在这里。看神的面上,让我走,让我走!」
「不,桑尼!为了神我决不能让你走。你是祂所宝贵的,祂要用的,但是祂现在不能够因为这个魔鬼正把持着你。为了神,我要留你在这里,直等到你解脱以后。」我又在他旁边坐了一整夜,他一身都是冷汗,肚子又涨,似乎整个胃都要从里面炸出来!我用湿手巾擦他的汗,并把电机开得很响,唱着葛培理博士的名男低音歌唱唱家,白维雪,和4音一起的合唱曲。
第2天,他的2条腿僵得几乎站立不起来了。我再试一次,使他吃一点东西,但是一吃下就吐出来。我只有坐在他床边,一直祷告到太阳下山。他渐渐睡着了,但是还不断地在呻吟和痉挛。有2次,他从床上跳起来,想冲到门口。最后一次,我不得不扭住他,拖回到床上去。到了午夜,我疲倦地坐在他的床旁边,再也提不起一点精神。虽然我拼命抗拒睡魔,但是我已经42小时没睡觉了。我知道,如果我一睡着了,他就会立刻溜出去,永远不再回来的,我们差不多已经接近最后的胜利了。然而我实在支持不下去,我的下巴碰着我的胸部。我想,我大概可以稍微闭眼休息一会儿……。
我突然一下子醒过来,街口的亮光照进3层楼的空房间里,向四周围反射。我想我大约不会睡过几秒钟的,但是里面却有一个声音,催着我叫我不要再睡下去了!我望望桑尼的床,是空的。上面的被单、毯子都很零乱,他走了!我的心几乎从嘴里跳出来,急忙跃起跑到房门口,但是却一眼看见他竟安安静静地跪在窗前地板上!一块大石头方从我心上被放下去,我也轻轻地走到他的旁边,和他一起跪下。
外面开始降下春雪,人行道上反映出亮晶晶的光,和马路都被一块白色的毯子所遮盖。窗外3条树枝正萌发出碧绿嫩芽,陪衬着白色的雪,显得非常美丽可爱,我好像是在一张圣诞卡的前面。桑尼说:「这太美丽了,简直无法形容!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你呢?」我正瞪着他看。他变了,眼珠很清楚,声音也稳固。脸上发出光辉,说话不再像以前那样模糊。他朝着我笑:「神真不错呢,尼基!祂实在是奇妙!今天晚上,祂把我从一个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拯救出来,祂解了我的捆绑!」我望着窗外,呈在我前面那幅纯白色美丽的图画,轻轻地说:「感谢主,感谢你!」我听见桑尼也在咕咕地说:「感谢你!」
这是这几天来第一次,我把桑尼一个人留在那里,从那未被践踏过的雪地,走回到我的寓所里去。我头上没有戴帽子,雪片落在我的头发上,脚下踩着软软的积雪,一步步走上木阶。我轻轻地敲门,葛罗丽亚起来开门。
「现在几点钟了?」她昏昏沉沉地说。
「大概是早上3点钟。」我回答。我们站在门里面,我把她搂近我,一同欣赏门外的白雪,它遮掩了地上一切的丑恶,使它们变成洁白而毫无污点。
「桑尼已经接受耶稣了,」我说:「神的国里又有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感谢你,耶稣,」葛罗丽亚柔声说。我们站在那里好久,默不作声,静静地享受门外那美景。后来我觉得葛罗丽亚的手,紧紧地抱住我的腰。
「桑尼并不是那唯一诞生的新生命,我只是没有机会来告诉你,因为你这3天很忙。还有一个新生命就在我的身体里面,尼基!我们将要有一个孩子啦!」我抓住她,紧紧地抱住,高兴得几乎发疯!
「哦!葛罗丽亚,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小心地双手把她抬起来,用脚把门踢上,使房里变成漆黑。我把她带到沙发边,轻轻地放下,然后坐在她旁边,把头微微地贴在她软软的肚子上,这里面就是那新生命所在的地方。她伸出双手轻轻地打着我的脸和头,疲倦把我带入一个平静,甜美的睡乡里。
桑尼重生以后,就介绍我们进到那都市黑暗的地区里去。那里有许多吸毒的人、娼妓、和犯罪的人。葛罗丽亚和我大多数时间,都是站在马路上散发福音小册,进到我们中心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但是这些人中,少年很少,大部份都是成年人。我们把3层楼让女人们住,葛罗丽亚在那些女孩子中间工作,而我在男人中间工作。虽然我不过只是一个指导,可是我却负责这2群人的工作。
大卫已经把家迁到纽约市的南部史达顿岛上去了,他每天都来一次,监督中心里面的工作。我们买了一个9个人的小巴士,葛罗丽亚和一个男孩,每星期出去2次,把那些黑帮帮的人接来参加聚会。皮佐在新泽西州租一间房子住下来,而桑尼则留到9月里,然后离开我们,去拉普迪圣经学校读书。这年夏天,我和葛罗丽亚便搬到中心里面来,我们是住在2楼,2楼的后面是男人宿舍。楼底下我们有办公室、厨房、和饭厅,还有一间大房间作为聚会的会堂。我希望我们搬进这幢大房子后,可以对葛罗丽亚方便一点,不会再那么紧张了。然而和40个瘾君子住在一起,是并不能够过一个安静和轻松的生活的。
事情一直是那么忙,葛罗丽亚和我,很少有时间能在一起。我差不多把每一小时都用在那些吸毒的人身上。
1962年,我赶回故乡波多黎各去,因为母亲打来个急电,说父亲去世了。法兰克、金恩和我,3对夫妇都一起飞返波多黎各,我负责主持父亲的丧礼。我以前曾以传道者的身份回去过一次,虽然父亲从未公开表示过接受神子耶稣基督,但我还是以信心来埋葬他。相信他的生命有了改变,神已经在他心里动了善工。这个「巨人」死了——但是父亲的影子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1963年1月,我们第一个女孩子,阿丽西亚安诞生了。葛罗丽亚在那漫长的日子里面,开始有一个小天使来陪伴她,分享她的爱。我的工作则使我从天亮起一直忙到半夜。我叮咛她千万别让任何人抱我们的孩子,虽然我爱那些瘾君子们,但是由于他们的神经受了毒品的破坏,甚么事都会做得出来的!
但是我从不知道,有多少天的晚上,葛罗丽亚是独自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睡在我们的寓所里的。只有神才能选择像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来和我一同过生活。别的女人是绝对受不了这种紧张的生活的!
我到外埠去了几天,当我回到家里时,葛罗丽亚告诉我一些关于玛丽亚的事情。玛丽亚有28岁,她才从街上被带进来,全身冻得发僵,海洛茵把她拖近死亡的边缘。
那天晚上我在那小会堂里讲道,她要我特别记念玛丽亚。聚会完了以后,葛罗丽亚将玛丽亚带进我的办公室里。她口吃吃地和我谈话,我看她还在痛苦地发着毒瘾。
「今天晚上,」她说:「我有一个很大的感动,决心要从我那可怕的生活里被解救出来。当你在讲道的时候,我真希望我能在那桎梏般的旧生活里面死了。这是第一次,在我一生中,就有求生的欲望,我真不懂是甚么缘故?」
我向她解释,她正经历到圣经里面所说的「悔改」2个字。
「玛丽亚,你若不向你自己死了,就不能接受神的爱。告诉我,你愿意不愿意治死你的旧生活?你愿意不愿意治死那吸毒和娼妓的生活而把它埋葬了,永远地忘记掉?」
「哦是的,是的,是的,」她啜泣着。
「我要用任何办法来脱离它。」
「你愿意向你的老自己死了么?」我问她。
「是的,」她回答,并擦干她的眼泪:「甚至于如此。」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一个人,祂是满有慈爱,奇妙和美好,能够把像你这样的人洁净。这人就是耶稣。」
以后10分钟,我讲给他听神那完全的爱,藉着耶稣基督临到我们。她把险伏在2手上继续哭泣。我走到她身边,一手扶着她的肩。
「玛丽亚,让我们一同跪在这里祷告……」我还没有说完,玛丽亚就跪下来了。我可以感觉得出来,那水闸开放了!玛丽亚已经重生了,在耶稣基督里有了新生命。
一个月后,玛丽亚已经从毒瘾的魔掌中被拯救出来,她要离开中心。她的男友詹尼,也在中心里戒了毒,几天前的半夜里离开了这地方。
我站起来关上她背后的门。我说:「玛丽亚,」
「你的前途对我比甚么都重要,请你告诉我你以往过去的生活。」她讲给我听她的过去一切。当她19岁的时候,便从高中里毕业出来。我让她一直讲下去。
「詹尼教我吸麻烟,我的女友也对我宣传麻烟的滋味。她们说,如果你不继续吸用其他更强烈的毒品,那是不要紧的。詹尼一直有人供应他这些东西,我觉得非常有趣。」
玛丽亚停下来,她似乎在回想那些起初的日子,当她堕落到地狱里的时候。我想她实在是那些进入中心里许多吸毒者的代表典型。百分之九十的吸毒者,都是在开始的时候只来一点点,后来就渐渐地染上瘾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觉得她需要把它说出来。
「告诉我,玛丽亚,吸毒的反应是甚么?」她轻松地倒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讲给我听她的故事。
「我感觉到一切的痛苦都飘走了,」她回答。
「有一次,我觉得我好像被浮在地球上面,一里路一里路地飘行。然后我的身体被分散开来,我的手指都脱离了我,被飘到太空中去。我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腕,我的臂和腿都相继离开了我的身体。我被分成几万片,被风吹散在太空中。」她又停了一会,再说:「但这还是不够,我需要一些更强烈的东西,我是被它牢牢地抓住了。
詹尼给我打第一针,他在几星期中曾一直对我说过。有一天下午,我狂叫了整整一天。詹尼带来一根针和一个汤匙,我知道他要作甚么,他似乎坚信这能够帮助我的。
我让他替我做,我并不知道毒品是甚么,但是他对我保证我会变好的。他用一根带子牢牢地缚紧我的膀子,在肘的上面,使血管绷现在皮肤底下。然后打开一小包像糖一样的白粉,倒在汤匙上,用吸管渗和一点水。又燃起火柴点上炊具,把汤匙里的东西煮开。再以熟练的手法,以吸管吸起那些流汁的东西,用针注射到我血管里面。当他把针抽出来的时候,我还不感觉到甚么。」
「詹尼,我很不舒服呢!」我说。
「现在你不要紧了,小妮子,」他说:「放心!你马上就会腾云驾雾的。詹尼曾对你失过信用么?」但是我无法听从他,我的肚子开始膨胀起来,还没有移动就呕吐在地板上了。全身出汗,并摇动。詹尼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渐渐地我松弛下来了,感到一阵温暖。我好像被提高到天花板上,看见詹尼那微笑的脸。他弯下身子轻轻地对我说:「怎么样了?小妮子。」
「好啊!」我也轻轻地说:「真舒服!」我就这样地进入地狱里面了。差不多有一星期我没有再打第2针。后来詹尼建议我可以再来一次,我准备好了。3天后我又打了一针,自此以后,不待詹尼建议,我会自动要求打针的。我一直不停地打针,被它紧紧地抓住了。有一天詹尼回家,我要求他再替我打一针,因为我又在开始发抖了。
「现在听着,小妮子。我爱你,但是你得知道,这些东西是要钱去买的。」
「我知道,詹尼,但是我急需要打一针!」詹尼笑说:「我办不到,小妮子。你开始想破费我啦!」
「求求你,詹尼!」我恳求他:「别和我开玩笑,你难道不晓得,我急需打一针么?」詹尼朝门口走去。
「今天不能够,忍一忍吧!我既没有时间,又没有钱。」
「詹尼!」我大声尖叫:「不要离开我!看神的份上,别走啊!」但是他走了,我听见他锁上门。我试试看来控制我自己,但是却不能。我走到窗口,看见詹尼站在路口和几个女孩子在谈话。我知道她们是谁,她们是专门替詹尼当奴役的。他供她们一点毒品,而她们则出去卖淫,把赚来的钱付给他。我眼睁睁地看着詹尼,把那宝贵的海洛茵交给她们,简直无法再忍受!为甚么他不肯给我一点呢?神啊!我真需要它。忽然之间,我听见自己在大声叫着:「詹尼!詹尼!」我用尽力气从窗子里向外叫喊。他朝上看我,然后向我的寓所走过来。当他进来的时候,我倒在床上颤抖地痛哭,我已经不能再控制我自己了。他从我后面关上门,我坐起来想说话。但是我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他就过来一掌打在我的嘴上。
你要怎么样啦!」他大声喝叫:「想跟我找麻烦么?」
「詹尼,求求你!我需要打一针。我看见你把那东西给那些女孩子。为甚么你不给我呢?求求你!」我已经整个瘫痪下去了,边哭边抖。我觉得有血从口里淌出来,但是我不在乎。我所需要的只是那根针。
詹尼狞笑说:「现在你听好,你和那些街上的女孩子不同。你是有身份的。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免费的,价钱很贵。那些女孩子是卖身去赚来的,你肯出卖你的肉体么?」
「可以,可以!詹尼。你只要给我打一针,我甚么事都肯做!」
「我可不知道,」詹尼说:「像你这样有身份的女人,是不适合在街上卖淫的。」
「詹尼,我甚么事都肯做,只要吩咐我好了!」我觉得地板好像将要倒在我的身上,连忙抱住他的脚,避免地板会打在我的脸上。
「你是说,你可以在街上为我工作么?」他停了一会,温和地对我说:
「你能做的,小妮子!我知道你能做的,如果你真想要做的话。你比那女人强,一个可以抵她们10个,这般好色之徒一定会把你包围起来的。我们可以好好地弄他一笔了,怎么样?你可以买更多的海洛茵,再不会苦成这样子了,你打算这样做么?」
「是的,詹尼,好!好!好!快给我打一针吧!」
詹尼走到煤气炉边,点上火拿出汤匙,把白粉倒进去在火上烧。然后放在针里面走到我这里来。我正伏卧在地板上。
「小妮子,我们2人都开始进天堂啦!你在我身边,我们可以一同上月球去。」我觉得针头刺入我的皮肤,几秒钟后,我立刻停止摇抖了。詹尼扶我起来,躺在床上,我便深入梦乡。但是詹尼的话并不对,我没有开始上天堂。以后8年当中,我是过着漫长、可怕的日子。这不是天堂,而是地狱!地狱乃是无底坑,你一直不停地往下掉,永远不到底的!当你一上了毒瘾,你就别想再从里面出来。我就这样不停地在下掉!
詹尼不能使用我,除非我上了瘾。但是当我作了毒品的奴隶时,我也同样地替詹尼当奴隶。我必须作他所要我去作的事……他要我去当私娼,替他弄钱。他不断地供应我,但是这并不是他所说的,我可以永远安稳地在「天堂」里。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忘记我是怎么样的人,只当我和平常的人一样。有一天下午,我想出去买一点东西。当我站在希克斯街和亚特兰迪街交叉的地方,等候绿灯过马路时候,忽然有人抓住我的肩,用力把我转过去。
「你是玛丽亚么?是不是?」她是一个暗色皮肤的女人,头发很长,一直披到肩上。她的2眼充满了怒火。
不等我回答,她又说:
「嘿!你就是那女人,我以前看见过你的。你就是我男人的姘头!我要教训你一下,臭婊子!」我想躲开她,但是她掴了我一掌。绿灯亮了,很多人都围拢来看。
我也不肯示弱,伸手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摔出去。她像一个蛮女般地尖叫:「臭婊子啊!和我的男人睡觉,我要你的命!」她变得格外疯狂,拿她的手提包来打我,被我躲开。我将我的身子猛撞她,她便倒在地道车站入口处的铁栏上。我听见她在那里喘气,当她的背骨碰到那些铁杠子时。我2手抱住她的头,拼命地往下推,想把她推到铁栏后的石阶底下去。又以手指甲抓她的眼睛,我知道会把她弄伤的。忽然她用牙齿咬我的一只手,我痛得大叫,把手从她的嘴里抽回来。这时候背后有人拉住我,几个人把我们拖开。那个拉我的男人,把我推到街上去,我不小心绊了一交。其他的人都拥过去包围那个泼妇,我乘机站起来走过马路。我头都不回,一口气跑回到寓所里去,用水洗净那被咬伤的手。并请马路对面那个女孩替我把伤口包扎起来。那天晚上,我又返回到街上,但是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女人了。我觉得我现在不必再依靠詹尼,我可以替其他的人工作,他们也会一样给我打针的。因此我便一个个地替换,和不同的男人同居,他们都是吸毒的人。我出卖自己的肉体,而他们则出外偷抢。我也学习和其他女孩子一同工作。我们租了一间房间,专门在晚上使用。我们等候在街口,有些男人是我们的老主僱,但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被我们临时拉来的。他们中间有的是黑人、亚洲人、波多黎各人、白人……但是他们口袋里的钞票却都是一样颜色的。有些晚上,我一点生意也拉不到,但也有的晚上可以拉到9个到10个僱客。吸毒费用差不多40块钱一天,所以我必须每天晚上至少要拉到5个僱客,才够维持。这实在是地狱里的生活,我白天睡觉时,常常被恶梦所惊醒。我被自己的肉体监禁起来,而我自己就是我的囚犯!没有一条路,可以使我能脱离这些恐怖、污秽、和罪恶。我们最怕的就是那些醉鬼,他们都是受过刺激,心理变态的人。有不少女孩子都遭受他们反常的虐待。有一个女孩子某天晚上拉来一个僱客,我们不得不把他赶出去,因为他用他的腰带毒打那女孩子。他原是半醉状态,当他和女孩一同进入房间后,竟变得疯狂起来了!把女孩子身上衣服全脱光,用她的背带捆住她的2只手,绑在门的把手上。然后用腰带毒打她的胸部和腹部,打得她大哭大叫。
我宁可在我自己租的房间里,接待客人。因为有时候,某些僱客会邀我去他的公寓里,或旅馆里。他们多半是生意人,由外地来纽约。但是我却很怕进到那些男人的房间里,因为往往会有不少可怕的事情发生。有的女孩子竟一去就不再回来了!然而也有些男人怕进我们的屋子,唯恐会有甚么圈套。所以他们要我进到他们的汽车里去。但是经历了几次麻烦过后,我不再答应他们那样做了。有一次,一个男人开车把我带到都市的另一边,害得我在地道车上坐了整整一晚上,方才回到家里。又有一次,一个男人把我带到一个偏僻的路上。他喝醉了酒,要我把钱还给他。我不答应,他就拿出手枪朝我的头上放。幸亏没有打中,我狼狈地逃走。这是我最末一次进入别人的车子里。这些街上的家伙并不是唯一带给我麻烦的人们,还有那警察老爷,也给了我足够的麻烦。8年吸毒中,我进了11次的监狱。最久的一次是6个月徒刑。我被捕的理由甚么都有,吸毒,偷窃,卖淫,流浪,等等。我最恨监狱,当我第一次进监狱时,我不停地哭。我答应我自己,再也不犯法被捉进去了。但是过了4个月后,我又回去了。我一共回去了10次。警察们总是不断地来找着我。有一个警察,每隔几天总要来街上找我,带我和他一起去。但是我知道他是不会付钱给我的,所以我从来没有应许过他一次。
但是这海洛茵有几次几乎把我撕碎了。我记得第一次过量,那时我决心去做事情,一方面搬回去和我母亲住在一起。我已经和詹尼分开了,母亲那时候在一家工厂里打工。我则找到一份办公室的工作。我告诉母亲,我需要一点新衣服,好穿着去上班,请她向银行借一点钱。有一天,我从银行里拿了钱出来,去到贩毒者藏匿的地方,哈林区。我买了一包毒品,藏在口袋里,跑进附近的一个地窖。那里住有好几个我所熟悉的瘾君子。我已经支持不住了,全身在发抖。我急忙把毒品装进针瓶里,自己替自己注射。但是不知道是甚么原因,我感觉不很对。一阵昏眩,我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有人扯碎我的口袋,拿去我剩留下来的海洛茵,又把我拖出地窖,弃在马路边人行道上。当我醒来以后,警察已经把我送到贝尔威一家医院里。我身上所有的钱都被人偷光了,有3个警察围在我床前,不断地询问我许多话。我告诉他们我正饮酒的时候,有人把迷药放在我的酒里面。但是我哄不了他们,他们叫医生在我的记录上注上一个「OD」,就是吸毒过量的意思。又有一次过量差一点点要了我的命。我在房间里酗酒,那混合的廉价酒,和过量的海洛茵,又把我弄得不省人事,我的香烟燃着了我的头发我竟不知道。我有一个奇异的感觉,就是梦见神的手在不断地摇着我。我对祂说:「他妈的,神啊!别再这么摇我吧!」但是我还是被祂摇个不停。最后我终于醒了,发现事情不好,但是并没有感觉到甚么。后来我闻到一阵肉被火烧灼的气味,想站起来,但是却摔倒在地上。我伏行到镜子前面,看见我的脸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我的头整个秃了,所有的头发都被烧个干净。脸上不是泡就是燋肉。2只耳朵也几乎全部被烧掉了,还有烟从两边冒出来。我的2手也被烧了许多泡,已经失去了知觉。我用它来扑灭火焰却不感到疼痛。我开始大声喊叫。有一个男人住在对面,听见我的叫声,知道我是一个吸毒的人,就跑遏来敲我的房门。我爬到门口前抓住把手,想把门扭开。但是当我握住把手,用力扭转的时候,我手掌心的肉竟脱离了我的手,使我不能转动那把手。但是他总算是从另外一个门进来,要送找进医院。但是我拒绝,只是请他把我送到我的朋友尹玆的家里去。他送我过去,我就在那里住了一晚。但是我被烧伤得很严重,痛得几乎不能忍受。我要死了,我很害怕我会死去!第2天,尹玆勉强我进医院。她不必费多大力气,因为我自己也明白,如果我再固执的话,命就没有了。我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半月,才把伤养好。我出院后,又跑到街上去。仅仅走出医院的门45分钟,我又打了一针。现在我的脸已被火烧伤,虽然是好了,但是疮伤犹在,又脏又难看,没人要我。有时候,我勉强走到街的另一头去,但是那毒瘾使我变得疯狂。
有一个西班牙人名叫拉奈,常常在街上和我谈天。他过去也是一个吸毒者,但是在少年进军中心里得重生,把毒戒掉了。在3月里一个寒冷的晚上,我的瘾又发作,急需打一针。我连走带爬地好不容易挨到克莲顿街416号门口,就一下子昏倒在石阶上。这时候马利奥正在值班,他连忙叫葛罗丽亚过来。她把我扶进来,走到会堂里面。
「跪下来,玛丽亚,」她说:「跪下来祷告!」我处在昏迷状态,以为自己快死了。只要是能使我活的话,做甚么我都干。我跪在地板上一张椅子后面,但是我的头还没有低下来,就开始呕吐了!我吐了一地板,然后放声大哭,全身颤抖,最后又倒在地上,2手伏在我所吐出来的脏东西上。我看见其他女孩子都跑过来围拢我。我发现其中有几个,过去在监狱里曾遇见过她们的。然而她们现在竟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她们好像一个个天使一样,飘在空中,越过桌子和椅子,慢慢地到我跟前来。她们在微笑,在她们的脸上都有亮光。她们的眼睛也在闪烁着,这不是从海洛茵出来的,而是来自她们里面的那个光,一直照映在我的脸上。一阵昏眩,我觉得我的头好像被旋转了好几下。葛罗丽亚在我的旁边,我发现她也跪在我所吐出来的那些脏东西里。我抬头想哭,但是一开口就吐。女孩子们围着我,我可以听见她们在为我祷告。葛罗丽亚站起来,她的手按在我的头上。忽然有一阵力量,电流,属灵的能力,通过我的全身,几乎把我从地上提起来。我听见音乐,有些女孩子在唱诗。我颤抖地站起来说:
「对不起,我能上床去躺躺么?」其中一个女孩扶我上楼。我听见放水的声音,她们开始脱下我的衣服。我也没有力气去管它了,我想她们大概是要把我浸在水里淹死吧!也许她们只是一些恶作剧的人,打算弄死我,但是我也不在乎。她们小心地把我扶在喷水龙头底下,洗了一个澡。这是我几月以来初次全身被洗干净,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后来她们又把我擦干,换上一件干净的长衬衣,带我走进一间大房间里,送我上床。
「我能吸一枝烟么?」我问一个女孩。葛罗丽亚说:「抱歉得很,玛丽亚,我们这里是不抽烟的。但是这里却有一点糖果,尝一个吧,可能会好一点。」
我软软地躺在床上,又开始在发抖。她们轮流过来擦我的背,每一次当我要求抽烟的时候,葛罗丽亚便放一颗糖在我的嘴里。她们坐在我旁边,足足有2天2夜。晚上,我醒来发抖的时候,看见葛罗亚坐在我床边,读她的圣经,并大声祈祷,我从不孤单。到了第3天晚上,葛罗罗亚说:「玛丽亚!我要你下楼去参加会堂里的聚会。」虽然我很虚弱,但是我还是挣着下楼,坐在会堂的后面。那天晚上就是你在讲道,散会后我来办公室看你,并跪在这地方接受了主。」玛丽亚把话讲完了,她低头2眼凝视我桌子上的那本圣经。
「玛丽亚,」我柔声轻轻地说:「你想神垂听你的哭声么?」她向上看着说:「哦!是的,尼基!我从不疑惑。但是毒瘾一发作时,我就不能控制了!」泪珠滚下她的脸颊。
「请不断地为我祷告,有神的帮助,我现在一定会胜过的。」
大卫经常外出招募暑期工作人员,并为中心筹款。他很少亲自去和那些吸毒的人有接触。现在他是一个管理人,我想,不到紧要的时候,他是不会亲自出马的。我们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在街头上,个别见面与人谈话。差不多每一个下午,我们都在都市里的低级风化区,搭起讲台,并装上扩音器材。有一天下午,我和马利奥带了一小队工作人员,乘上巴士去西班牙哈林区的中央地带。我们分发福音小册,想召集一些人,来一个街头布道。但是却没有多大效果。马利奥对我说:「让我设法去弄一群人过来。」
「不!今天下午办不到。」我说:「没有人注意,我们还是收拾起来回去吧。」
「不!」马利奥坚持着:「我们一定要弄一群人过来。你和其他人开始装上扩音器。在一小时以内,我们将要有一个有史以来最大的街头布道会。」
「没有人来,你举行甚么布道会呢?他们今天都不感兴趣!」
「别操心!你让我来处理。」马利奥胆怯地笑着说,他匆匆忙忙跑到街尾去。我们开始安置一切器材,这是一个很难的信心功课。我像挪亚一样,把方舟造在一个干旱的山顶上。但是我们却相信神会降下雨来的。
他真的做到了!仅仅15分钟,当我们甚么都安顿妥当以后,我回到街上继续分发福音小册。我看见一大批孩子们,从街那边朝我们这里拥过来。他们挥舞着棍子、球棒,一路上高声喊叫。我立刻回身走上讲台,又看见还有一群野孩子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也是一面叫喊,一面挥舞棍子。
「我必须赶快走!」我想:「这些野孩子将要在这里打起架来的!」但是已经太迟了!我被这些叫喊的黑帮们重重包围。我只有呆呆地站在那一里,等他们来表演一场全武行。
忽然我发现马利奥从巷子里出来,站在一个救火梯旁高声叫说:「喂!你们大家看哪!这个布克伦区毛毛帮的首领要和你们讲15分钟的话。来来!走近他,走近这位伟大的尼基古玆。他是布克伦区最可怕的人物,来!准备好。他是一个杀人者,很危险哪!」
孩子们继续不断地从他们的寓所里面涌出,朝我跑过来,就像去看马戏团一样,边跑边喊:「尼基在那里?我要看他。毛毛帮的首领在那里?」
马利奥走上来,笑着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你瞧,我不是告诉你吗,我会弄一群人过来的!」
我向四周围眺望一下,差不多有300个野孩子挤在马路当中。不禁摇摇头:
「我只希望你不会使我们这些人都被他们干掉。天哪!这些孩子们多凶悍哟!」马利奥仍在那里笑,他吹了吹麦克风,试试扩音器灵不灵,然后说:「来吧!讲员,你的听众都等在那里呢!」他很兴奋地站在麦克风前,高举双手,要下面的人安静。他开口说话时,下面的孩子们都在留心地听。就像在演戏之前,来那么一段开场白一样。
「太太和先生们。今天是一个最重要的日子。大名鼎鼎毛毛帮的首领要和你们讲话……他是全纽约市最厉害的人物,少年人老年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但是现在他不再是首领了,他只是一个退休的首领。今天下午,他要告诉你们为甚么他不再留在帮会里?为甚么他要和耶稣在一起?
我现在就请这位空前绝后的前毛毛帮首领,尼基古玆来和你们讲话。」他叫喊完了,我跳上讲台,站在麦克风后面,底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我微笑地向他们招招手。有很多人都认识我,也有人在报纸上曾见过我的新闻。除了孩子们外,还有200多个成年人也站在后面。警察车开过来好几辆,在群众的四围布岗。我高举双手,台下叫声和掌声口哨加倍热烈,但不久便立刻安静下来了。
当我开始讲道时,圣灵特别感动我。每一个字,都从我嘴里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一点也不含糊。
「过去我曾当过毛毛帮的首领,我想诸位也听过我的大名。」台下再度爆出一阵掌声,我举手他们便静下。
「今天下午,我要告诉你们,为甚么我不再是毛毛帮的首领。我不当首领是因为耶稣改变了我的心!有一天,在一个和今天一样的街头大会里,我听见一个讲员告诉我说,有一个人能改变我的生活。他说耶稣爱我。我连耶稣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大卫韦克森告诉我,耶稣爱我。现在我的生命整个改变了,我把自己奉献给神,祂给我一个新的生命。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天天流荡在街头,睡在屋檐底下。我被学校开除出来,因为和人打架。警察一直不停地在搜寻我。我曾被逮捕很多次,也进过监狱。我很害怕,但是耶稣改变了我的生活,祂给我生活上的目标。祂也给我希望,和人生的新意义。我便不再吸麻烟、打架、和仇杀了。也不再半夜3更恐怖地醒过来,也不再作那可怕的恶梦。如今我走过之处总有人和我讲话,警察也尊敬我。我已经结婚,并且生下一个孩子。我很快乐,不再逃跑了!」群众们一直在注意地听,我讲完道后便发出邀请。有22个孩子接受邀请,走上前来跪在群众的前面。当我祷告完的时候,抬头看见警车里的警察,也都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那里,手上拿着帽子,低着头。我仰首望天,太阳正照着哈林区。
西班牙哈林区成为我们经常街头布道的地方,我们可以吸收更多的群众。这地方需要福音,情形似乎比我们所到过的任何地方尤甚。我也一直不断地提醒同工们说:
「凡是罪恶多的地方,恩典也显得更多。」葛罗丽亚在哈林区一带很不习惯,她尤其怕闻那些臭气味。她尽量想法不让别人看出来,但是那些露天的菜市场,吹过来的阵阵鱼肉腥味,几乎使她呕吐。就连我自己,看见那些苍蝇群集在肉类和蔬菜上,都受不了。除此以外还有更厉害的,就是那毒品的气味,简直令人难以忍受!尤其在夏天,天气炎热时,很多人集体吸毒的时候,气味更是恶劣!
我们在第一个月街头布道时,学到了很多的功课。那最有效的,就是那些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把他们自己的切身见证,告诉那些同病相怜的人,耶稣基督如何改变了他们。
我对那些吸毒的人们讲道,效果倒还不如那些过去吸毒,如今改变而信耶稣的人。我们发现,他们是我们最好的讲员。由于他们那真诚和切切实实的见证,很快地就能影响那些瘾君子们。于是我们就把这些人一个个地都带到街头上去,充当我们的讲员。但这也有很多困难。有好多次,当他们在街上作见证时,有些肇事捣乱的瘾君子,用引诱的方法来和我们的人开玩笑。他们往往点上一枝麻烟,吸一口,把烟喷在我们的讲员脸上,要他们再闻闻这气味。我曾看见一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根注射针,和一包海洛茵,向我们的人扬扬说:「嗳!朋友!你失去了这个么?这很好啊!你一定得试试看!」像这样的引诱,魔力是很大的。但是感谢主,我们的人都有神那坚固盾牌所保护。尤其是玛丽亚,她一点也不害羞地当着她以前的同伴,那些吸毒的和娼妓们面前,说出神奇妙的恩典。她那简简单单的见证,往往感动很多人,使他(她)们失声痛哭。神藉着祂的爱子,主耶稣基督,走入了都市罪恶地区,使那些犯罪的人,得以洁净和完全。
那些人中间有极大多数,从来没有这样地面临过神。他们过去也曾听过有关神的话,但他们所听见的那位神,是一位审判的主。祂诅咒罪恶,像警察一样,拿鞭子毒打他们。或者他们所知道的神,是一位冷酷无情的神。
有一天,有一个年轻的黑人,他过去是一个黑帮帮的会员,也是一位瘾君子。他见证自己幼年的生活。他说他13岁那年就必须离开他的家,因为寓所太拥挤了。他的母亲常和不同的男人姘居,他就睡在屋檐底下和地道车车站里。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去偷和求乞。他没有家,所以甚至于用巷子和屋檐底下来作他的厕所。他的生活就像一头野兽一样。当他这样作见证时,有一位老太太站在群众后面竟哭起来了。她哭的时候,有点神经质,我就跑过去对她传道。她告诉我这孩子也可能就是她的儿子。因为她有5个男孩子都离家出走了,流落在街头上,就和这个孩子一样。她的罪重到使她不能背负,我们就围着她,为她祷告。她仰起头,望着天,大声呼叫神饶恕她,并保护她的孩子们,无论他们往那里去。她那天下午虽然从神那里得到了平安,可是却已经丧失了她的孩子们。像她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而且仍然还在不断地发生。我们感觉到我们好像是在用小汤匙来吸干那茫茫大海洋里的水。但是神不是要我们去征服整个世界,只是要我们凭信心和作见证,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又有一个星期四的傍晚,我们在西班牙哈林区,一个学校操场的一角,举行露天怖道。天气很热,有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听我们扩音器里播放出来带有西班牙风味活泼的圣诗音乐。我们同工中有些男女孩子们站在麦克风前面唱诗,唱得快时又用手拍掌。在另一边,我发现有人在打扰。一小群幼童随着我们的音乐跳舞。差不多有5、6个小孩子,一面拍着手,一面不停地在街上扭,并用脚踢着地来打着节拍。我们的听众有些人被他们吸引过去,开始也和他们一起大笑和拍掌。我走到他们中间去。
「喂!你们这些小孩子,为甚么在这里跳舞啊?这里是主耶稣的地方!」其中有一个说:「那个人把钱给我们,叫我们来跳舞的。他付我们每人一角钱。」他们指给我看,有一个瘦长的人,约有28岁左右,站在群众的外圈。我便过去和他谈话,他一看见我来,立刻自己也随着音乐跳起舞来了!我想开口和他讲话,但是他却一直不停地上上下下地跳,用脚踢着地,一边扭着腰说:「哈!这音乐很动人,喳……喳……喳……。」他绕着马路转,用手拍着大腿,扭着腰,将头甩来甩去,像一个疯子一样。嘴里唱着:
「喳……喳……喳……咚的,咚……咚……咚……,」最后我终于破口而出:
「喂!朋友!我要问问你!」他仍然在随着音乐婆娑起舞。
「呀!达狄欧……要甚么……要甚么……?咚的,咚……咚……咚……要甚么?」我说:「是你给这些孩子们钱,要他们跳舞来破坏我们的布道大会么?」我有些不大耐烦了。他转了一转说:「是的,你找到那个人了,我就是你所要找的人……达……达……达……达……」他把嘴一摆,把脚踢得高过他的脸,又转了一个身。我想这个人可能是个疯子。
「为甚么?」我对他叫说:「朋友!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因为我们不喜欢你们。我们不喜欢基督徒。不!不!不!我们不喜欢基督徒。达……达……咚……的……咚。」
我被激怒了:「好吧!朋友,」我说,一面举起双拳向他走过去。「我们要举行布道会,你若再不停止的话,我就要把你关进那幢房子里去!」他看见我那么认真,终于停止不敢再继续跳舞了。我回到麦克风前开始讲道,我见证我过去生活中的贫穷、罪恶、污秽、和羞耻。此后我又谈到父母们的罪过,因为他们容许自己的儿女在罪恶之中长大。我要求他们为了儿女们应该作出好的榜样来。当我这样讲的时候,有不少人脱下他们的帽子,这是一种尊敬的表示。我看到很多人用手帕擦眼泪,耶稣基督今天晚上正使用特别的方法在他们中间工作。我正讲话的时候,我注意一个老人,他是一个酒鬼,站在人丛中饮泣。另一个年轻女孩子在前面,2手捧着头,一下子跪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我们中间的一个女孩子连忙跑过去跪在她的旁边,为她祷告。我继续讲道。这很明显地,神的灵在这次大会中大大作工。当我讲完道以后,便发出邀请。有一个吸毒的男人,站在人群的外围,圣灵特别感动他,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若干小纸包,全都丢在马路上。一面用脚去践踏一面狂叫……
「我咒诅你,你这害人的白粉啊!你破坏了我的生命,又赶走了我的妻子,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们,又要把我的灵魂送下地狱去!我咒诅你!我咒诅你!」
他这样狂叫后就毫无气力地跪在地上,抱头摇摆大哭。我们中间一位男同工急忙跑过去帮助他,另外我们2位吸毒悔改的同工,也都过去围着他。一个用手按在他的头上,另一个跪在他的旁边。他们高声为他祷告,他也哭着求主饶恕。有8、9个瘾君子,都走上前来跪在麦克风前面,我一个个地按手为他们祷告。大会结束以后,我们便和这些人谈起「少年进军中心」的事。我们请他们来和我们住在一起,藉此帮助他们戒毒。有的人马上就随我们,但也有些人犹豫不决或拒绝。也有的人一星期后才来。群众散了以后,我们便收拾起器材,开始搬上巴士。有一个小孩,刚才曾跳过舞的,跑过来拉拉我的袖子。我问他干甚么?他说那个「跳舞的人」要和我谈谈。我问他在甚么地方?小孩便指指街对过一条黑暗的小巷子。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不想一个人走进那条黑暗的小巷子里,去面对一个疯子。于是就告诉那孩子叫他对那人说,我很愿意见他,但必须在明亮的街灯底下。孩子去了几分钟又回来。他摇摇头说,那人急需要见我,但却不好意思来到灯光里让别人都看见他。我向那孩子说:「不能。」但是忽然间我想起当初大卫韦克森,也曾冒险来到地窖里看我。那时街头布道会刚完,我正设法躲避他。我也想起来,他怎样大胆地走进来对我说:「尼基!耶稣爱你。」
就是他的那种大胆的热情,才能带领我接受耶稣为救主的。
因此我望着那漆黑的高天,对主说,如果祂要我去见那个跳舞的疯子,我一定遵命前去。但是我是靠着祂的能力,而不是我自己的胆量。我依靠着祂才敢进入那么一条黑暗的小巷子里。我越过马路,停在小巷子进口地方,这简直像一个坟墓的入口处。我微声祷告说:「主啊!我相信你已经比我先到这里了。」然后一步步走进那黑暗里面去。我听见有一个男人啜泣的声音。再向前走了几步,在那微弱的光底下,看见他正蹲在一堆恶臭的垃圾桶中间;埋首痛哭,身子在瑟瑟不停地颤抖。虽然垃圾桶的臭气味,令我难以忍受。我仍走近他跪在他旁边,内心那种救人的欲望压倒了那小巷子里面的臭味。
「救我!求你救救我。」他呜咽地说。
「我在报纸上读到过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你悔改后,进入圣经学校,求你救救我!」我实在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几分钟之前还在街上疯狂地跳舞,想要破坏我们布道会的人!
「神会饶恕我么?请告诉我,我是否离开祂太远了?祂会饶恕我么?求你救救我!」我对他说,神会饶恕他的。因为祂也曾饶恕过我。我再问关于他个人的事情,当我跪在他身旁时,他就滔滔不绝地讲他的故事给我听。他曾觉得神呼召他出来传道,于是就辞去了原有的工作而进入一个圣经学校受深造。但是他一回到纽约,就受了一个女人的引诱,而丢弃了他自己的妻子。他的妻子和2个孩子都苦苦地哀求他,不要离开他们。他们并提醒他,说他已经奉献给主了,而且又已经结了婚。但是他是被鬼所附着,竟忍心抛弃他的妻子儿女,与那个女人同居。2个月后,那个女人却离开他走了。临走之前,还对他说,她已经厌弃了他,不再对他感兴趣了,他受了刺激,就堕落了,开始吸毒和服丸子。我问他吸用甚么样的毒品和丸子?他告诉我种类很多。他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想把你们赶走!」他哭着说。
「所以我才会在学校大操场前那么做,你也看见了。我害怕!我害怕神,我怕见到祂。但是我要返回到神那里去,我也要回到我的妻子儿女那里,但是我不知怎么做才好!你肯为我祷告么?」他抬起头,我看见他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和罪,在向我求救。我扶他站起来,一同走出巷子,过了马路进到我们的巴士里面。这时候车上一共有6个同工。他坐在中间的一个位置,把头伏在前面的椅背上。我们开始和他一同祷告,每一个人都出声祷告。他自己也祷告,忽然我发现他正背诵圣经上的某一篇。就是他过去在圣经学校受训练时所常用的那篇圣经——诗篇第五十一篇。大卫王与拔示巴犯奸淫以后,先知拿单来见他,他所作的那首诗。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神的大能如此明显地做工。一个堕落的传道人,为撒但所奴役,如今又被基督的灵所感动,浪子回头。开口祷告竟背诵圣经经句来向神认罪悔改,并求祂饶恕!
「神啊!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按你丰盛的慈悲涂抹我的过犯。求你将我的罪孽洗除净尽,并洁除我的罪。因为我知道我的过犯。我的罪常在我面前。我向你犯罪,惟独得罪了你,在你眼前行了这恶,以致你责备我的时候,显为公义。判断我的时候,显为清正。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亲怀胎的时候,就有了罪。你所喜爱的,是内里诚实。你在我隐密处,必使我得智慧。求你用牛膝草洁净我,我就干净。求你洗涤我,我就比雪更白。求你使我得听欢喜快乐的声音,使你所压伤的骨头,可以踊跃。求你掩面不看我的罪,涂抹我一切的罪孳。
神啊!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不要丢弃我,使我离开你的面。不要从我收回你的圣灵。求你使我仍得救恩之乐,赐我乐意的灵扶持我。
我就把你的道指教有过犯的人。罪人必归顺你。
神啊!你是拯救我的神。求你救我脱离流人血的罪。我的舌头就高声歌唱你的公义。」
当他祷告完后,巴士里肃静无声。葛罗丽亚以她柔和美丽的声音,接下去完成那诗篇末了的几节:「神所要的祭,就是忧伤的灵。神啊!痛悔的心,你必不轻看。」我们都站了起来。他用手帕擦脸,并擤着鼻子,我们也和他一样,擦眼睛和擤鼻子。他朝我说:「我最后一角钱都已给了那些疯狂的小孩子们,叫他们在街上跳舞。你能不能给我2角5分钱,好让我打电话给我的妻子,并坐地下火车回家。「我已立下规则,不把钱送给那些酒徒和瘾君子,因为我知道他们会用在这些东西上面的。但这次却是例外,我伸手在口袋里掏出我最后的一块钱。他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脸上仍被泪水浸湿,他又一个个地再去拥抱我其他的男同工。
「你们将会知道我的情形,」他说:「我会回来的。」他果然回来了!只过了2天,他就带了他的妻子和2个孩子到我们中心里来,介绍给我们认识。从他的脸上,我们看见有光,这不是从毒品和药丸子来的。这乃是神的光!
40个瘾君子集中住在一起,却让那些没有经验的人去监督,难免会发生很多问题的!但是在少年进军中心里面,圣灵使得一切都井井有条。我们都好像坐在火药包上面,只要有一个人心理起了变化,就会点燃引线,把我们全部炸个粉碎。我们很难分辨谁是真心悔改,谁是假冒的。因为在这些男人和女人中间,有不少人过去是靠撒谎生活的,我们只有尽可能去信任他们。但是为了维持这里的秩序,我不得不常常去谴责那些犯规的人。所以我的责任一天比一天加重,有好多次我还得在半夜3更从床上爬起来,去平息那些扰乱事故,甚至要开除几个犯规的人。中心里主要的事情都是由我来决定,后来我们又多增加了几名工作人员。但是新来的人多半才刚由大学毕业。我深深地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缺乏办事的训练,也不懂得如何来管理。甚至于在同工与同工之间人事方面,我也无法调协得好。我可以觉察得到有人妒忌我,使我与同工间的关系渐渐变坏。
当大卫来到中心里视察的时候,我就向他解释,这里的问题太大,使我无法处理。但是他却老是这样对我说:「你会处理的,尼基!我很信任你的才干。」然而尽管他是这么说,里面的问题则像一朵黑云一样,越来越大,眼看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那年秋天,我和大卫一同飞往匹兹堡,去参加在凯撒古尔门所举办的全市布道大会讲道。
古尔门女士有一位同工,他乃是全世界最伟大圣灵充满布道家之一。
她布道机构的工作几乎到达全球每一个角落里。她曾来「少年进军中心」访问,对我的工作很欣赏。我带她参观都市各低级风化地区。
「我感谢神,把你从这贫民窟中带出来!」她对我说。
「如果你有甚么太大的问题,自己处理不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想这次在匹兹堡,可以把我的问题对她说一下,因为我心中的负担越来越重了。但是在她百忙当中我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那天晚上,我在一个大会堂里面,向几千听众作见证,由我的朋友杰夫莫拉里斯替我翻译。大会结束以后,我们便一同在一个小饭馆里用膳。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和古尔门太太讲话。因此当我离开匹兹堡时,一直怪自己无能,连这一点点小小的个人问题都解决不了!1964年1月,中心3楼太小了,容纳不下更多的女人,我们就在对街另租了一幢房子,作为女子部。
我发觉在我背后,有些被我惩诚过的戒毒人,对我存有阴谋。处理戒毒的事情,就像用一条湿毛巾来扑灭森林里的大火一样。每当我把事情弄得稍微上轨道,便有人来破坏。我往往要个别去处理戒毒的事情,若有一个戒毒的人又返回到世界上去,我就得独自跑去把他挽回来。葛罗丽亚劝我别一个人负起那么多的责任,但是我的责任确是一天比一天更重。我们又收纳了几个同性恋的人进来,这些人带给了我们更多的麻烦。我一直害怕他们之中会有人引诱我们中间那些缺乏经验充当指挥的女大学生。
有一天,桂妲来到我们中心,她是一个「男性」的同性恋女子。她曾和另一个女孩「结婚」,穿的是男人衣服,连内衣、皮鞋也都是男式!在30岁的时候,她就把头发剪短,梳成男人型,然而她的身体却是瘦小、苗条、很动人。
桂妲的个性外向,她是全市中最大的毒贩之一。多年以来,她在自己的寓所里,经营一种秘密的企业。男人和女人进到她寓所里,不只是购买海洛茵,而且还干一些污秽淫乱的事。她那里供应一切所需要的东西,如注射针、炊具、海洛茵、药丸子等等。当警察突击她的寓所时,他们逮捕了12个人,中间有的是私娼。又查获很多汤匙,注射针,眼药滴管等等东西。他们后来又把她的寓所拆开,在墙里面和地板底下又发现许多私藏的毒品,价值约数千元。桂妲是以「试读生」的资格,被送到我们的中心。我告诉她我们这里规则,要她改换女子服装,把头发留长。她被禁止与任何戒毒者单独在一起,除非有女指导员在场。她因为好不容易才从监狱里出来,而且又发着瘾,所以很容易地就同意遵守我们的规则。不到一星期,她便见证自己已经信了主,尽可能以行为来证实她的悔改。可是我却看得出来,她的悔改并不可靠。虽然桂妲曾在街头布道中作过几次见证,但我发现她里面是有虚假。果然不出我所料,2星期后一天大清早,一位女指导员慌慌张张地跑来。她的脸白得像被单,全身颤抖像树上的叶子。
「怎么回事啊?大安!进来坐下!」大安是我们最新的女指导员,一个内布拉斯加州的乡下女孩子,刚由圣经学校毕业出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你才好,尼基!」她说。
「是桂妲和莉莉!」莉莉也是一个吸毒者,一星期前进入中心里来的。她参加过聚会,但是尚未归主。我觉我的口变干了。
「他们怎么样了?」我说,大安垂下头,红着脸说:「她俩昨天晚上一起在厨房里。大约在半夜的时候,我走进天……尼基!她们正在……正在……」她羞窘得说不下去。
「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你看我们应该怎么样?」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地板上来回地踱步。
「回到屋子里去告诉她们,叫她们马上来办公室见我!」我叫起来。
「这地方已经献给了神,我们不能再让这一类的事情发生!」大安走后,我坐下来2手捧着头,痛苦地祷告求神给我智慧来处理这件事。我究竟是在甚么地方失败呢?我们让桂妲替我们的中心作见证,报纸上也登载过她的新闻。她也曾在不同的教会里见证自己如何地生活改变!
我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耐烦地走出门去看看为甚么她们那么久还不来。大安在门口石阶上遇见我。
「她们走啦!2个人都走啦!她们都很害怕,告诉我说她们准备离开,我们禁止不了!」回到中心里,我尝到那最不好受的失败滋味。足足有3天之久,葛罗丽亚和我一同祷告。当我深责自己无能,不能用真道来帮助那些吸毒者时。她就对我说:「尼基!耶稣有时候也会失败的,你该想想那些过去你所成就的事情。你记得么?桑尼现在正在圣经学校里求学,准备作一个传道人。还有玛丽亚,她的生活有多么奇妙的改变!再想想吧,过去神怎么改变了你,难道你忘记你自己得救的经历了么?你怎么可以因着这么一点点挫折,就怀疑神,而变得那么灰心失望呢!」葛罗丽亚的话虽然是很对,但是我仍然无法把自己从那失望的漩涡中提出来。一个夏天下来,我的担子有增无减。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完全的失败者,与其他同工也失去了交通。虽然大卫还是那么地信任我,但是那中心里我所遭遇到的种种挫折,使我感觉到非常的痛苦,像这样的情形一次比一次更坏。葛罗丽亚尽量想法来挽回我,但是我却对一切自己所作的事,都灰心丧胆。唯一使我得到安慰的事就是杰米贝玆的重生。杰米吸毒已经有8年了,他来我们中心想要一点戒毒药品,以为这里是个医院。
「我们这里没有药品,只有耶稣。」我告诉他。他想我大概是疯了。
「他妈的,我还以为这里是一个诊所呢,原来你们都是一群混蛋!」他怒气冲冲朝周围看了一眼,想走出辨公室。「请坐,杰米。我要告诉你,只有耶稣才能改变你。」
「没有人能改变我,」杰米嘛喃地说:「我不知试过多少次,但是都脱离不掉!」
我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把手按在他头上开始祷告。我觉得他身子在抖动,并跪在地上开口呼叫神来救他。从那晚上起,他再也没有打过一针海洛茵了!
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葛罗丽亚时,她说:
「你瞧!神正向你表明祂仍然在用你,为甚么你还是怀疑祂呢?为甚么不积极一点?自从你晚上出外在街头工作以来,一连有好几个月老是这个样子!
好好为神工作吧,你会觉得圣灵,依然和以前一样的带领你。」我听从她的劝告,答应在8月最后一个星期,继续晚上出去,在街上作布道的工作。第一天晚上,我们把讲台设立在布克伦区,我开始讲道。天气又干又热,听众很拥挤。我很卖力地讲,深深地觉得自己所讲的还不错。在我快结束的时候,我发出邀请。忽然我一眼,看见站在人群最后的一排,有一个很熟悉的脸。我没有看错,他就是以色列!我的心跳得很厉害,也许是神把他给召回来了!我发出邀请时,旧火复在我心中焚烧,他似乎是很注意,伸直他的脖子想要听清楚我所讲的话。
可是当风琴一开始弹奏,女孩子们高声唱诗的时候,我看见以色列竟回转身子,举步走开。我闪电一般地从讲台上跳下,挤过那群人,希望能追上他。
「以色列!以色列!」我在后面大声叫他。
「等等!等等!」他停下来,转向我,足足有6年之久我没有看见他,他比从前要成熟得多,可是他的脸却像一块被彫凿过的大理石一样,2眼深陷,充满着忧郁。
我过去伸手抱住他,要把他抱回到人群中间。但他挣扎着不肯去。
「以色列!」我高兴地大叫:「这真的是你么?」我紧捏住他的肩和手臂,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着。
「你在那里?你现在住在那里?你在做些甚么?把一切事情全部告诉我!为甚么你不来找我呢?我走遍了整个纽约市想要找到你。今天可真是我一生中最了不起的一天!」
他的眼光却仍那么冷酷,一举一动也像是要躲着我。
「我必须走了!尼基!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你要走?我已经6年没有看见你啦!我天天都在为你祷告,你还是和我一起回家吧。」我再次拉住他的膀子,但是他摇摇头,把膀子抽回去,我觉得他膀上的肌肉正紧紧地收缩着。
「会有那么一天的,尼基!但却不是现在。」他推开我,开始往前。
「喂!等一分钟!你怎么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不能就这么走开!」他再度转过身来,朝我冷冷地看了一眼。
「将来再说吧,尼基!」吐出这么一句话以后,他很快地调头走下人行道,消失在黑暗里了。我站在那里,失望地呼叫他,但是他不再回转,只是不停地向前走。我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中心。沮丧地走上3楼,进入一间小阁楼里面关上门。
「神啊!」我痛苦地向祂呼叫:「我做了些甚么?以色列的失丧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我倒在地板上,放声大哭。我绝望地挥动双拳打击着墙,但是却得不到一点回答。在那热烘烘的小阁楼里面,我足足待了2小时,情感和神经质的冲动,把我弄得精疲力尽。我知道我将要离开这「少年进军中心」。我觉得我的传道工作已经完了。我想作每一件事都遭遇到惨痛的失败,每一个人被我接触过以后都变坏了。桂妲和莉莉,现在还有以色列!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打那自己不能得胜的仗,甚至于连这传道圣工也无法再做下去了!我完了!被打败了!我站立起来,从那阁楼小窗子里,望着那漆黑的天空。
「神啊!我失败了!我作错了!我一直信任我自己,却没有信靠你。如果这就是我失败原因的话,就让它这么下去吧!我很愿意承认我的罪。求你使我谦卑下来,必要的话你也可以杀了我!」
我大声痛哭,全身都在摇动。我站在门口朝后面看,房间里却很安静。我不知道神是否已经听见我的哭叫,但是无论如何我要作的事我都已经作了。我下楼回到寓所里,葛罗丽亚已经把孩子送上床,清理着桌上的碗碟,我关上门走到椅子旁边,还没坐下去,她已经走到我的前面,2手抱住我的腰,把身子贴近我。虽然她还不知道今天晚上街上所发生的事情,还有我方才在阁楼上面的情形。但是由于我们是成为一体,所以她也感觉得出来我的心灵上是受了伤。她在我旁边可以抚摸我那受过伤的心灵,在我万分需要的时候,给我力量。我也紧抱着她,埋头在她肩膀上,眼泪又流下来了!我们俩一同坐在那里许久,彼此抱得紧紧地。
最后,我捧着她的头,盯住她的2只眼睛,她的眼睛里也是盈着泪珠,像由地底深处涌上来的活泉一样。但是她却并没有哭,反倒笑得那样甜美。我2手牢牢地捧着她的脸,她美极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美过,她笑了,然后给我一个甜甜蜜蜜的香吻。
「完了!葛罗丽亚!我完了!我要离开这里。可能是我变得太骄傲,也可能是我犯了甚么罪,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圣灵已经离开了我。我和参孙一样,失去了力量,不能再与非力士人打仗,我是一个失败者,接触甚么就会破坏甚么的!」
「怎么一回事?尼基!」她的声音是那么地柔软温和。
「发生了甚么事情?」
「今天晚上我看见以色列。离别了6年之久,头一次我再遇到我的好朋友。但是他却调过头走了。这是我的过失,他仍像以前一样。如果不是我6年前把他一个人遗留在这个罪恶的都市里,他现在一定也和我一同为主作工了!他在监狱里面待了5年,今天晚上,他又再度失丧了,祂也不再管了!」
「尼基!你简直是在亵渎神!」葛罗丽亚说,她的声调仍然很柔和。
「以色列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自己。那天早上你离开纽约市,才只不过是一个受惊的孩子。遗留下以色列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责怪你自己。你怎敢埋怨神说祂不管呢?祂是在管的,祂救了你,还说祂不管么?」
我摇摇头说:「你不懂,自从大卫告诉我,以色列回到帮会里去以后,我一直在责怪我自己。我心里也一直在担当这个罪。今天晚上,我再看见他,他转过身,甚至不肯和我讲话。你没有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如何地冰冷!」
「但是尼基!你现在可不能放弃啊!因为神正开始在作工呢!」
「我明天就去辞职。」我打断她的话:「我不再属于这里了!我再也不配做一个传道人。我不够好,如果再留下来,整个『少年进军中心』将会被我摧毁的。我像约拿一样,也许还在那里逃避神,我不知道。他们需要把我从甲板上投下海里,好让大鱼把我吞下去。如果他们不除去我,整个船将会沉下海里的!」
「尼基!你疯啦!是撒但指示你讲出这些话呢!」葛罗丽亚快急得哭了。我坚持地说:
「撒但在我心里也好,但我还是要去辞职!」
「尼基!至少你也得先和大卫谈谈呀!」
「我试过将近一百次了,但是他总是那么忙!他一直认为我可以干。好吧!我再也干不下去了!我只有自己来处理一切。我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失败者!」我们上床后,葛罗丽亚抱着我的头,用手轻轻地擦着我的后颈。
「尼基!在你没有辞职之前,你肯答应我一件事么?你能不能先打一个电话给古尔门女士,和她谈谈?」
我点点头同意她的请求。我的枕头被眼泪浸湿了,听见葛罗丽亚微声在我耳边说:
「尼基!神会看愿我们的。」我伏在枕头上祈求神,别让我再看到第2天的太阳。
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有一颗明亮的星出现在天空,这就是那位个子高高尊贵的女士。她好像被圣灵带到我这里来,专为解决我的问题似的。第2天一早,我就和古尔门女士在电话里畅谈。她负担我来回路费,要我在未决定一切事之前,去匹兹堡一趟。当天下午,我就搭飞机往匹兹堡。令我诧异的是,她倒没有劝我留在「少年进军中心」。她说:「也许神要带领你换一种传道的工作,尼基!也许祂正带领你经过死荫的幽谷,而进入阳光中。所以你只管信靠耶稣,不要灰心失望,自寻烦恼。神既然用了你,祂决不会抛弃你的,尼基!记住,当我们经过死荫幽谷时候,祂也与我们同行。」我们一起祷告,她祈求主,倘若是主的意思,要我离开「少年进军中心」,祂可以继续让那灰心失望的阴云把我包围起来。如果祂要我留下来,求祂把这些阴云移开,好让我自由地留在纽约。
在匹兹堡住了一夜,次日早晨即飞返纽约市。我真感谢他们所给予我的友情和勉励。那天晚上,当孩子睡觉以后,我坐在厨房餐桌前,再度和葛罗丽亚谈起这件事情。我只想离开这里,也许我们可以在加州开始一个新工作。葛罗丽亚说,任我去甚么地方,她总是跟随我的。她那伟大的爱,给了我新的力量。于是就在睡觉之前,我拿出一张纸和一枝铅笔,开始写辞呈。
这是一个愁云密布的周末,当大卫在星期一早晨来到中心里时,我递给他我的辞呈,耐心等他把它念完。他抬起头来说:「你的失败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尼基?」他温柔地说:「是不是当你正需要的时候,我不能即时赶回来帮助你?来到办公室里好好告诉我吧!」我静静地随他经过走廊进入办公室。他在我背后关上门,深郁地看着我。
「尼基!我知道详细情形,但是我知道我要负很大的责任。我平时很少有时间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一直在忙着为中心筹款。就连自己家里的人,也无法常和他们团聚。我的责任很重,所以在我们没有谈论之前,我先要你原谅我,使你遭遇这么多的挫折。你肯原谅我么?尼基!」我默默地点点头,大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椅子上。
「讲给我听吧,尼基!」
「现在讲已经是太迟了,大卫。过去我曾好多次想要和你谈,我觉得我不得不那么做!」
「但是为甚么?尼基!为甚么?你怎么会忽然这么决定下来的呢?」
「这不是忽然决定下来的,大卫。事情已经发生很久。」然后我就把一切的经过,完完全全地告诉他。
「尼基!」大卫直眼望着我说:「我们应该共同度过这个难关才对。我自己也常常像以利亚一样。一个人坐在罗腾树底下高呼神来取去我的性命。但是,尼基!你曾到过连天使都不敢去的地方。我不能眼看着你遇到一点小小的失败就向后退却!」
「这些在我看来并不能算小,大卫!我很抱歉,我已经下定决心了!」第2天,我把葛罗丽亚和小女儿阿丽西亚送上飞机,直飞加州的欧克兰市。我自己也在2天后飞往德萨斯州的休士顿市,完成那节目中最后的一次讲道。这是1964年的8月,我在「少年进军中心」整整2年零9个月。在休士顿市,我不敢对人说我已经离开了「少年进军中心」。我所讲的道也是冷冷地,一点都不能感动人,因为我急需赶回加州去和葛罗丽亚团聚。这样飞来飞去我渐渐发现我不能再用中心里的经费了。我们自己所存的钱不多,飞机票价钱又贵,几乎使我们一贫如洗,我心里大大地恐慌起来。我记得,当我在退修会,和其他聚会刚讲完道时,就有人把钞票塞进我的手里。我谢谢他们,却没有接受,只是请他们把支票直接寄到「少年进军中心」去。我自己从来不需要甚么钱的,因为我整个生命都和中心连在一起,中心的需要,也就是我个人的需要,这差不多已经成为一个定型了。就是在休士顿,我穷得这个样子,连以后几天的生活费都成问题,然而我还是要他们把支票寄到「少年进军中心」去。葛罗丽亚在飞机场接我,她已经租下一个小小的公寓,我们真可以说是穷极潦倒。我在那6年中把一切都给了神,现在我觉得祂却转眼不看顾我!我要辞职不干,再也不传道了。我打算从头做起,改行做别的事情。太阳沉入太平洋里,我整个的世界都被浸在一片黑暗里面。但是我也没有甚么主见,该走那条路。我发现我自己对任何事都很灰心。我甚至于不肯和葛罗丽亚一同去教会,宁可一个人坐在家里,望着墙壁发呆。葛罗丽亚想和我一起祷告,我也反对。我失去一切盼望,告诉她要祷告请她自己一个人祷告,而我灵里面是空的,再也祷告不出来。在这几星期中,人人都知道我已经返回到加州。于是邀请我出去讲道的信件,开始像雪片一般地飞来,我必须找出各样藉口来谢绝他们,最后我索性吩咐葛罗丽亚,不要接受任何长途电话,也不要回覆任何来信。但是我们到后来弄得山穷水尽,所有的积蓄全都用完了,葛罗丽亚也找不到工作。我逼不得已,只好接受一个青年布道大会的邀请。但是我灵里面却是冷冰冰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去讲道前不祷告。当我坐在讲台后面时,我惊异到自己是那么地刚硬和冷酷!我这次来,完全是为了钱,这是我唯一的目的。如果神果真要把我丢弃,就如我在纽约时所想像的,那我也认为没有向祂寻求赐下能力让我讲道的必要。他们若付钱给我,我就接受,事情就是那么的简单。
但是在神那方面却一点都不简单,祂很明显地在我身上有一个很伟大的计划。并不像我自己,就仅仅是为了那么一张支票而讲道。当我讲完道后发出邀请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最初,第一个孩子离开座位,走上前来跪下。接着又有一个孩子,由会堂另一边也走上前来跪下。后来很多孩子们像潮水般地上来,会堂前面跪满了人,都愿意接受耶稣作他们的救主。因为人太多,地方不够,后上来的人只好站在后面。在会堂的后边,还看见有不少人跪在地上,高声呼叫神,证明仍然不断地有人在接受主。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有那一次的聚会像今天一样,圣灵大大地作工,感动那么多的人悔改!神在向我说话,不是用轻微的耳语,而是用那雷鸣般的响声!祂告诉我,祂还是在祂的宝座上。祂让我知道,虽然我已经离弃祂了,但是祂却不离弃我。祂还告诉我,祂是永远不改变的。祂仍然要用我,即使我自己不想再被祂使用。我觉得我的膝盖抖动得很厉害,不得不靠着讲台来稳定它。忽然我眼睛里充满了眼泪。我虽然是今天晚上的讲员,但是也像那些孩子们一样,走上前去跪倒在地上。我在神面前痛哭悔改,再一次把自己献给祂。散会后,我和葛罗丽亚一同坐在停车场中自己的车子里面。我们原来计划先出去吃晚饭,然后再驾车回家的,但是现在我们却改变了计划立刻就回去。我们一走进门,2人便一同跪下,流泪痛哭呼叫神。我们明白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我仰起头来,从泪水中望出去,知道祂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感到祂的同在。我几乎可以听得见。祂的声音——「我虽然经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我们曾经过了死荫的幽谷,但是祂的慈爱把我们带出来。现在,阳光从遥远的山顶上,向我们显示,又有一个新的黎明,正在我们的前面。
圣诞节前,我接到一封邀请信,是由一个平信徒的组织「国际企业人全备福音团契」所寄来的。经由这一群奉献自己为主用的企业人介绍,各大学、中学,都纷纷邀请我出去讲道。在1965年中,我经常旅行于全美国各主要的大城市之间。我的布道团团员,有很多都是由不同的教会所支持的,他们的工作成绩斐然。我自己也常向多达万人的群众讲道。我每天感谢神对我的恩惠。但是我的老毛病还在,有那么一个困难问题存在,一直使我心里很烦愁,几乎天天都得不着安息。
后来我认识一位个子高大,性格外向的实业家,唐马康虎先生,他刚由新泽西州来的。这人在不知不觉之中,竟让我明白我的问题是甚么了。有一天晚上,他告诉我,他很了解我的心愿,是想在那些孩子们中间工作。我对他的话当时虽然没有甚么反应,但是这些话却留在我的心里。
我想起我的童年,如果那时候有人带领我信耶稣的话,现在一定……
我和葛罗丽亚商量。虽然神在大布道会中使用了我的见证,但是每逢我读到报纸上的消息,有关孩子们因为吸毒或麻烟而被逮捕,就很痛心。我们不断地祷告,求主开一条路,好使我们去帮助这些孩子们。过了几个月,唐马康虎先生替我在西雅图安排了4天布道大会。以往我一直是用西班牙文讲道,由我的译员莫拉里斯翻出来。现在他也已经迁来加州,专门跟随我出去工作。但是在我刚要去飞机场的半小时前,莫拉里斯忽然打电话给我说:
「尼基!我患了肺炎症,医生不让我去。你还是自己试试用英文讲道!」那天晚上,我站在讲台上面,前面是麦克风和电视摄影机。面对着那么多的听众。他们能听得懂我那不成熟的波多黎各英文么?他们会不会嘲笑我那错误的文法呢?我紧张地拉起嗓子开口讲,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嘴里只是咕咕发声!我再清一下嗓子,试试着讲,但是声音却仍是格格格格!听众们都很紧张,但是却礼貌地不出声。看来简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因为我一向是习惯莫拉里斯站在我身边的,没有他则不行。于是我低头向主祈求能力:「亲爱的主啊!你曾赐我那听不懂的方言来颂赞你的名。相信你也一定能再赐我能听得懂的方言来对这些孩子们述说你的救恩!」祷告完以后,我再抬起头来开口讲道。奇妙极了,字句竟很流利地从我口里说出来,有一种超然的能力在支持着我!耶稣代替了莫拉里斯,从那时候起,我再也没有请人替我翻译过。
最后一天布道会完了后,唐马康虎到旅来馆看我。
「尼基!神真是大大地赐福于你的工作!我们为你的圣工,以爱心奉献了3000块钱!」
「我不能拿这些钱!唐马康虎先生。」
「尼基!」他将我这里就当他自己的家一样,随便地往床上一靠,把鞋子踢下地。
「这些钱并不是给你的,是要你拿来作神的工。」
「若我觉得这是神所需要的话,是否可以用在任何一方面呢?」
「当然!」他说。
「那么就用在那些孩子们身上吧。我要创办一个机构专门为他们工作。
」
「好极了,」唐马康虎先生拍手赞同,从沙发上坐起来。
「就取名为『少年抢救协会』好不好?」我们就这么决定了。于是我返回加州,以这3000元为基金,来创立这个组织。在那里我可以把那些小孩子们,从街上带进来,使他们信耶稣。我们的机构就设立在佛来司诺城百老汇大街221号,同时又向加州政府申请执照。我在大门口挂上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少年抢救协会,指导员,尼基古玆。」一切办妥以后,我就开始在街道上巡回。第一天,我找到一个11岁的孩子,坐在门廊上。我坐在他旁边,问他叫甚么名字。他冷冷地望着我,最后说:「路班。你要干甚么?」
「没有甚么,」我回答:「我看你好像很寂寞,所以想和你谈谈。」他告诉我,他父亲是一个瘾君子,前天刚吸过毒。他在小学6年级时被学校开除。我听他说完后便告诉他,我正创立一个中心,专门帮助像他这样的孩子,问他要不要来和我住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要我来么?」
我说:「当然,但是我们必须先和你的父亲谈谈。」
「哼!」这个11岁的孩子回答说:「我家老头子巴不得快点把我弄走。你还是和我缓刑监视官谈谈吧。」
他的那位缓刑监视官很高兴我这样做,于是当天晚上,路班就搬到我们这里来了。以后几星期中,我们又带进来2个孩子。我们把他们都送进学校里,但是每天必须在中心里上圣经课。路班初进来的时候,带给我们很多的麻烦。但是到了第2个星期,他在圣经班里接受了主。次日下午,当他从学校里回来以后,就直接进到他的房间里,开始自修。葛罗丽亚向我使使眼色。
「你还需要更多的凭据,来表明他的悔改是真诚的么?」她说。我不再需要了,我内心感觉到很舒服,再也没有甚么「不得安息」了。一天天地过去,我们开始接到一些电话。有些母亲们,因为无法管教自己的孩子,便求我们带他们进来。因此有好几个星期,我们这里人都住满了,还是不断地有人打电话来!葛罗丽亚和我2人,用更多的时间祷告,求主指示我们应该怎么做。有一天大清早,我们才睡了2小时,电话铃忽然响了。我抓起听筒,原来是史密司先生。他是「企业人全备福音团契」佛来司诺城分会的一个非常活跃的会员。
「尼基!神正以奇妙的方式带领呢!我们几个人一直在为你的工作祷告。神指示我,要我藉着一个顾问团来帮助你。我曾和杜伯,他是一个会计师,还有伊凡牧师和金纳,他是当地电视公司的经理,这些人都谈过。我们愿意和你同工,如果你需要的话。」除了这一小群企业人士,在幕后给予我们指导和帮助以外,还有另一件事也证明神垂听了我们的祷告。同一个月的月底,大卫卡脱加入了我们的组织,在这些孩子们中间工作。我认识卡脱,他是一个高个子,不爱多讲话的黑人,过去也是纽约的一个黑帮帮的领袖。他自从悔改信主以后,就进入圣经学校受造就。因为他是一个单身的人,没有家室的拖累,所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那些失去了爱的孩子们在一起。我们还有2位年轻的墨西哥女孩子,蕾密拉玆和茜达洛丝。他们都是我们的女秘书。最后还有一名同工,对我很重要。我想读者也许还记得,他就是杰米贝玆。杰米刚刚由圣经学校毕业出来,娶了一位安静、柔和的妻子。他是我们的监督,但是对我来说,他比监督还要重要。主耶稣在他身上作了很大的工。那次他来到纽约「少年进军中心」,向我要一点戒毒的药,因为他的毒瘾很深。但是谁能预料得到,今天他竟会那么英俊,脸上戴着眼镜,好像一个大学者。
凭着从神那里来的信心,我们一同忙碌地服事这群小孩子们,我们的工作一步步地往前发展,神也一直在赐福于我们。那年秋天,唐马康虎先生又安排我去纽约,在那里主领一连串的聚会。我们在机场见面后,即驾车进入市区,一里又一里地穿过那些贫民窟。我坐在他车子的前排,凝视着那些低级住宅区。我心里有一个感想,我虽然不再是那里的一份子,可是我与那里的关系却是分割不开。我开始念及我的那些老朋友们,帮会的黑帮,尤其是以色列。「主啊!」我祷告:「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向他作见证吧!」聚会完后的那天晚上,唐马康虎随我走进我旅馆的房间。我们一进去,电话铃就响了。我拿起电话,对方有好长的时间不讲话,慢慢地我听见一个微弱熟悉的声音说:「尼基!是我,以色列!」
我大叫起来:「以色列!赞美主!祂听了我的祷告!你在那里?」
「我在家里,尼基!在勃郎士。我刚在报纸上看见你来到纽约的消息,所以就打电话问你的哥哥法兰克。他说我可以在旅馆里找到你的。」我想再讲下去,他打断我说:「尼基!我……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在你没有走之前和你见见面,叙叙旧情?」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向唐马康虎说:「这是以色列!他要来看我呢!」
「就请他明天晚上来旅馆和我们一同吃晚饭吧!」他说。于是我们便约定明晚6点钟他来这里。我祷告整整一晚上,求主给我适当的话语,来感动他的心,使他仍返回到耶稣基督里。我和唐马康虎2人,第2天傍晚在旅馆会客室里,由5点半一直等到7点钟,仍是不见他来。我的心几乎跳出口腔,我回想起9年前那天早上,我们也是等了很久,终于失去了他!忽然我看见他来了。他那英俊的脸,深凹的眼睛,曲曲的头发,一切都没有改变。
「尼基!」他抓紧我的手。「我真不敢相信!」我们边笑边谈,完全忘记这里还有别人。过了很久他才把话题暂时搁开:「尼基!我要你见见我的太太罗莎。」站在他旁边,有一位矮小,甜甜的波多黎各女孩子。她那美丽可爱的脸上,闪出微微地一笑。我弯身伸手去握她的手时,她竟抱住我,在我的颊上亲了一下。
「我很高兴认识你。」她用不成熟的英语对我说。
「以色列在这3年中,一直不停地对我谈到你!」
我们一同下楼去餐厅晚餐,以色列和罗莎2人跟在我后面。我发现他们态度有些不自在,就对他们说:
「嗳!以色列!怎么搞的!唐马康虎先生请客呀!来吧!」以色列很窘,把我叫到一边说:「尼基!我从来没有到过这样豪华的地方,所以真不知怎么做才好!」我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你只管点那些贵价的菜,让这个巨人去付帐吧!」我笑笑,用手指着唐马康虎。晚饭后,我们一同上电梯,到第14层楼。以色列不再那么拘束了,他恢复像以前一样,和我谈起他在贫民窟家里的事情。
「这真是一个不好住的地方,」他说。
「我们必须把碗碟都放进冰箱里面,不然蟑螂都爬来了。但是还有更坏的,就是楼下的大老鼠往往会潜入房间里来,咬伤那熟睡中的婴孩!」以色列停了一会又说:
「这些地方简直是条锁鍊,把你牢牢地綑住使你逃脱不了!谈到生儿养女这更是一个极恶劣的地方!上星期有3个9岁的女孩子,在我的公寓后院子里被人强暴。我们不敢让孩子们上街。我实在讨厌这地方,真想离开,但是……」他中断话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口,凝视那高入云霄的帝国大厦。
「但是你总要有一个地方住啊!很多像样一点的地方,房租又是那么贵。也许明年,明年我们可能搬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去。我的情况还不算顶坏,我在华尔街洗碗,将来很可能食被升为管理员。」
「但是你成功以后又怎么样呢?」我打断他的话。以色列回头窘窘地望着我说:「你说甚么?」我知道现在我们必须把过去这笔旧帐翻一翻。「以色列!告诉我问题出在那里?」
他走回到床前,很紧张地坐在他太太罗莎的旁边。
「现在我可以大胆地说了,我想我是需要说出来的。这些事我连罗莎都没有告诉过。你还记得那天早晨,当你出院以后,你和那个人和我约定好在甚么地方见面?」我点点头,这回忆使我很痛苦。
「我在那里足足等了3小时,我觉得我是一个笨蛋,所以对基督徒发生很大的恶感。当天晚上我就返回到帮会里去了。」我插嘴说:「以色列!我真抱歉!但是我们也在找你呢……」
他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已经那么多年了。如果我和你们一同去,就不会像今天那一样。谁知道呢?」他歇了一会又说下去。
「后来我们和南街的天使帮发生了冲突。他们中有一个家伙闯入我们领土里来,我们警告他要他走。他不听,我们就揍他。他逃,我们5个人追赶他,一直追到南街他们的领土里面,终于在班尼艾开糖果店里抓到了他。我们拖他出来,再和他打架。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手上有枪,竟朝他射击起来。我们5个人当中的巴戈抱着肚子,开玩笑地叫着:「啊!我被打中了!我被打中了!」惹得大家全笑起来。
「后来这家伙竟倒在地上,原来他真的被打中了。并且已经死了,我看见他头上有一个洞!」以色列又停了下来。房间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窗外传来街上的杂音。
「我们逃跑,但是4个人被逮捕,只有一个人逃脱。那个开枪的凶手被判处徒刑20年。其他的人也先后被判处5年到20年的徒刑。」他停止说话,低下头。
「我在地狱里过了5年!」当他恢复镇静时,又继续往下说:「我必须耍一个花样,才能够出狱。」
「甚么叫作耍花样?」唐马康虎插嘴说。
「我必须向我的担保机关证明,外边有一个职业等候我去做,才肯释放我。他们还说我必须回到家里去,然而我实在不想回到布克伦区,我要重新开始做人,但是他们都坚持我必须回去。因此和我一同坐监的一个犯人,替我耍了一个花样。他认识一个人,在布克伦区开了一个成衣厂。这人告诉我母亲,如果她能付50块钱的话,他就答应给我一份工作。于是我母亲给他钱,他就写了一封信,证明我出狱后将给我一份工作。这是找到工作唯一的办法,你想,有谁肯僱用一个刚出监狱的犯人么?」
「但是你得到这份工作了么?」唐马康虎问。
以色列说:「不!我已经告诉过你,这只是一个「花样」。那里会有甚么工作,我只不过是靠这个出狱而已!」
「所以我出狱以后,去职业介绍所,向他们隐藏我的过去历史。如果我告诉他们我只出狱几天,你想他们肯僱用我么?我得到一个洗碗碟的工作,后来又干过一打多其他别的事情。我不得不一直说谎,不然就找不到工作。而且如果我的老板一知道我是一个才出狱的人,他一定会马上开除我的。即使我已经出狱4年了,如今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也会因此而敲破饭碗。所以我只有撒谎,我想每一个人都会那么做的。」
「你的保人不帮助你么?」唐马康虎问。
「嘿!他是那唯一肯尝试帮助我的人,但是他能做甚么呢?他还有100多其他的人等着他去帮助呢!不!只有靠我自己来。我能发展到今天,全是自己打出来的。」
全房间又静下来,罗莎一声不响地坐在他旁边,她从来没有听她丈夫讲过他一生中这特殊的一部份。
我说:「以色列!你可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找那些幽灵帮的人,而遭遇到埋伏的那件事么?」以色列点点头说:「我记得!」
「那晚上你救了我的命,以色列!今天晚上我要报答你,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可以救你的性命。」罗莎把身子挨过来,一手围抱着她的丈夫。他们2个人都很迫切地注意我的话。
「以色列!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也看见我生命上的大改变。这个老尼基已经死了。今天晚上你所看见的尼基并不是以前那个尼基!主耶稣基督生活在我的里面。你可记得,在圣尼古拉竞技场的那天晚上,我们俩一同走上前去,把自己献给主?」以色列点点头,2眼望着地板。
「那天晚上神进入了你的心里,以色列。我知道。神和你在办交易,而且祂仍然要达成祂的交易,祂并没有放过你,以色列。你逃跑了那么多年,祂还是抓住了你。」
我拿起圣经。
「在旧约里有一个人名叫雅各,他也是一直在逃避神。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和天使摔跤,天使得胜,雅各投降了。那天晚上,神改换雅各的名字。不再是雅各而是以色列。以色列的意思乃是与神同行。」我合上圣经停了一会儿。以色列的2眼挤满了眼泪,罗莎紧紧地抓住他。
「我常常半夜里醒来为你祷告——想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同工,那该是多好呢!——但可不是像以前一样,出去打架,而是做神的工。以色列!今天晚上我要你成为一个与神同行的人。我要你出来,开始进入主耶稣的领土里面。」以色列抬头向上看,他眼睛里水汪汪地,回头转向罗莎,她不大了解地用西班牙文和他讲话。我一直是用英文讲,所以知道罗莎不明白我所讲的是甚么。她问以色列我要甚么?以色列很快地用西班牙文告诉她,我要他们把心献给主耶稣。他还告诉她说,他希望返回到神那里去,像雅各一样,问她是不是也愿意和他一起去。她笑着转动眼珠,点点头。
「赞美主!」我大叫。「我们一同跪在沙发前祷告吧!」于是以色列和罗莎2人一同跪在沙发前面,唐马康虎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房里另一边。我按手在他们2人的头上,开口祷告,先用英文,后来又用西班牙文,来来去去用这2种的语言。我感觉到圣灵通过我的心,经过我的手,和手指尖,进入他们2人里面。我祷告,求主原谅他们,赐福他们,接受他们进入祂丰满的国度里去。这次祷告的时候,当我祷告一完,以色列也开始祷告了。起先很慢,后来则大声喊叫:「主啊!饶恕我!饶恕我!」以后他的祷告忽然改变了,我可以觉得有一股新的力量进入他的里面。他开始说:「主啊!我感谢你。」罗莎也加入进来,她说:「感谢你,神,感谢你!」唐马康虎把他们2人送上出租计程汽车里,又替他们预付了车资,让他们回到勃郎士家里去。
「尼基!」他说,当车子开走后,他擦了擦眼睛。
「这是我一生中最了不起的一天晚上,我感觉到神正要差遣以色列去加州和你一同工作。」
我点点头。也许是的,神总是有祂的办法,来处理祂所要做的事情。
在一个晚春的下午,尼基和葛罗丽亚2人在百老汇大街221号的「中心」门口闲坐。他们看着拉菲和卡尔在夕阳底下剪草。这时候已快到贫民区街头布道的时候了。
在后院子里,你可以听到卡脱和贝玆2人喜悦的笑声。他们正在观看艾伦和乔伊2人玩槌球。晚餐时间已过,在屋子里面,方茜和安琪正监督着孩子们清理一切。尼基的2个孩子,阿丽西亚和那才只有16个月的那拉,很起劲地在草地上玩耍。葛罗丽亚坐在下层石阶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那深色皮肤的丈夫。他正斜靠在门框上,半闭着眼睛做着梦。她过去把手放在他的膝上说:「蜜糖儿,怎么回事啊!你在想甚么?」
「你是甚么意思?」他迷迷糊糊地问,勉强地从他的思梦里出来。
「我是说你现在梦想着甚么?你是在奔跑么?我们已经有了这个「中心」,替儿童们工作。以色列和罗莎也住在弗兰西诺,和我们一同事奉主。桑尼现在在洛杉几的一个大教会里面当牧师。杰米和你一同工作,玛丽亚也在纽约事奉神。下星期,你将飞往瑞典和丹麦讲道。为甚么你是在梦想呢?你是要向神求些甚么?」
尼基把身体坐直,深深地看着他太太,开始说话,他的声音有点朦胧不清。
「我不向神要甚么,甜心儿,而是祂在向我要甚么?我们才只不过摸到我们圣工的表面而已。」
他们停了很久,只听见屋子四周那欢笑的声音。
「但是,尼基」葛罗丽亚说,仍然盯着她的丈夫。
「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所有基督徒们的事——在所有的地方。」
「我知道,」他说:「我一直在想,在城里有不少大教会,平时都空在那里。如果能用他们的教室来成为宿舍,容纳那些贫民窟中几百失去了爱的孩子们和少年们。每一个教会都可以成立他们自己的中心……」
「尼基!」葛罗丽亚打断他的话,一面用手去扭他的膝。
「你梦可作得太多了。你想这些教会里的人难道肯让他们那美丽的建筑,成为孤儿们的宿舍么?这些教会人士愿意帮忙的,但是他们是希望别人来替他们做。他们会很不高兴,如果有一个醉酒的人去打扰他们的崇拜。你想想看,若是有一个主日,他们来到教会里,一眼看见他们的圣殿里布满了床和帆布床,还有那些过去的瘾君子们,他们会说些甚么?不!尼基!你梦作得太过份了 这些人不愿意弄脏他的手。他们一定会反对那些赤脚的人,玷污他们那美丽的地毡的。」尼基摇摇他的头:「你说的不错,当然囉。我一直这样想,主耶稣一定能够做到,祂是不怕把手弄脏的。」他又停了片刻,从她身边远远地望着那高山。
「你可记得,去年我们驾车去洛马,在圣地牙哥海湾上?你还记得那座高大的灯塔么?多少年以来,它一直带领着船进入港口。但是现在时代改变了。上星期我在报纸上看到,因为那里的雾太大,所以他们要另外再造一座新的灯塔,靠近水面上,使那光可以从雾中照映出去。」
葛罗丽亚很注意地听。
「这就是今天的情形。所有的教会仍然像那座旧灯塔一样,太高了,很少人能够看得见它的光。因为时代变了,地面上的雾很大,极少有光能照亮地面上,那里有很多的人。我一个人不够管理这座地面上的灯塔,但是我只能做一个报信的人。不!我自己不再为这件事奔走了,我只希望若有人去做我一定参加一份。」「我知道。」葛罗丽亚说。她的声音反映出她内心的骄傲和了解。
「这就是我要你去做的。但是你可能要一个人先开始。你知道么?」
「我并不是一个人!」尼基说,他低下身子,把手盖在她的手上,「我将行在主耶稣基督的里面。」
后院里孩子们欢笑的声音更响了,他们玩完了他们的游戏,进入屋子里面。卡尔和拉菲拿起他们的圣经,坐在房前马路边上,尼基低头望着葛罗丽亚说:
「我今天下午接到一个孩子的母亲由巴沙狄那打来的电话。」他停下来看看她的反应。葛罗丽亚正等他继续往下说。
「她那12岁的孩子被警察捉进去了,因为偷吸麻烟。她丈夫要把他送进监狱。」尼基停了一会,「可是我们再也找不出一间房间,而且又没有钱!」
他们冷静地坐在那里。尼基观看一只小麻雀,在草地上跳来跳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眼泪,当他想到一个不知名的孩子……代表成千上万这一类的孩子们……需要爱……宁可冒险入狱,为的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寻找一些真实的……就是耶稣基督,但是却不知道祂,葛罗丽亚打破他的沉思。「尼基!」她温柔地说。把她的手指挺挟在他的手指中间。「你预备怎么办呢?」尼基微笑地看着她险说:
「我将去做主耶稣所要我做的,我要去处理这件事情。」
「哦!尼基!尼基!」葛罗丽亚伸手抱住他的腿,兴奋地说:「我爱你!我们总会有房间为那一个孩子预备的。神一定会供给一切。」
杰米把巴士由停车处开出来,孩子们整装待发,去贫民区街头布道。尼基把葛罗丽亚拖起来。
「我们走吧!时间到了,该去做主耶稣的工。」
与本书的作者见面
这本书的初版出书后,我就拿了一本,打算去找作者尼基古玆。一方面和他有点交通,另一方面可以把译本当面递交给他。但是当我由远东布道返回美国以后,在加州洛杉几市打一个电话到弗兰西诺「少年抢救协会」,才知道尼基古玆已经将他的总办事处迁往北加罗林那州的罗来市了。回到东部以后,我好几次打长途电话,想和尼基取得联络,但是他很忙,总是找不到他。最后,不得已我只好凭着信心,由华盛顿搭长途公共汽车前往罗来市,找到他的总办事处,在那里足足等了3个小时总算见到了他。尼基开始把他的工作扩展到美国的中部和东部一带地方。在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市,也已经有了一个「少年抢救协会」。现在他正打算在罗来市创办一个。目前他只有一个办事处,设在一个大商场的楼上。办事处有一个女接线生,一个女打字员和一个女秘书,另外还有一个男传道。尼基并不如我所想像的一般波多黎各人,皮虏有点黑,他十足是个白人,我想大概他的西班牙血统比较纯一点。最使我惊奇的是他根本一点也不像一个黑帮。
他很高兴地翻阅我递给他的中文译本,要我在上面签名。
「你用多少时间才翻完这本书?」他问。
「3个月。」我说。
「这书在台卖多少钱一本?」
「美金5角。」(台币20元)
「美金5角?」他很诧异,因为在美国要卖7角5分钱一本。
「我们台和香港也有不少黑帮,希望你能去向他们传福音和作见证。」我说。
「是的!」尼基点着头:「我曾接到他们的邀请,但是我太忙了,而且一去就要好长的时间。」
「如果你太忙的话,在台和香港每一个地方讲一个星期也可以。」我说。
「听说《逃》这本书正在拍成电影片,是么?」我又问他。
「这片子已拍完了,现在正在剪接之中。」
「以色列目前在加州做些甚么工作?」
「他目前在一家工厂里作工,也常常帮忙『少年抢救协会』。」最后他又问我今天晚上住在那里?我告诉他我还不知道。
「我叫人送你到附近一个旅馆里去休息,我看你也够辛苦了。我们付旅馆钱。」
尼基请他的女打字员把我送到附近一家上等的旅馆里。在没有离开之前,我要求和他合照一张相片留作纪念。
我想我和尼基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见面交通,谁料到,他的一个男同工科克当天晚上招待我在旅馆的餐厅里吃晚饭,饭后又请我去他家参加今天晚上的查经会。在他的家里碰巧尼基也在那里。明天一早他将要去俄亥俄州的辛辛纳提城主领3天布道会,所以来辞行的。我们又有机会在一起交通了。
我问起他关于毛毛帮的近况。他告诉我,毛毛帮早已解散了。
「你母亲还健在么?」我问。
「她还在。」
「你哥哥法兰克是否还住纽约?」
「他还在纽约。」
「你们打架为甚么要用弹簧刀?」
「弹簧刀方便,不像普通小刀,先要用手去拉开。」
「你的朋友马尼,被主教帮的人杀死了,后来怎样?你们报仇了么?」我好奇地问他,因为书上对这件事并没有甚么下文。
「当然我们是报了仇!我们若有人被仇敌杀死,一向不去报警,都是自己去复仇的。」他说。
「请原谅我再问你,那天你和戴格都先生去找以色列!结果找不到,而以色列也在那里等你们没等到,这究竟是甚么原因呢?」
「哦!那可能是约错了地方,使两方面都扑个空。」
「你的翻译杰夫莫拉里斯现在在那里?」
「他现在在波多黎各。」
最后他对我说:「感谢主!若不是主耶稣救了我,我现在不知道有多危险!我们人往往犯了一个毛病,把一切错都推在魔鬼的身上。有一次,天使发现魔鬼独自在那里哭,就问牠哭甚么?牠说人自己向来不认错,甚么都怪牠,实在太冤枉了!人心刚硬,不肯接受主,自己要负责任,不能全怪魔鬼不好。」
尼基明天一早5点钟就要起身赶去飞机场,所以对我说了一声「神赐福于你」。就告别离开,他又吩咐科克弟兄好好招待我。我也用我仅仅知道的一句西班牙文,向他道声「再见」。
尼基古兹(Nicky Cr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