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平洋聯邦街(2)》

代摩士

最初——我們同班生中有好多些男孩都夢想成為棒球明星——我卻在做成為先知的夢。當時我的年紀只是比神童先知當年見到異象的時候稍微大一些而已。

可是過了好幾年我還是得不到這個奇妙的恩賜。主好像在跟我說,說預言將在你的一生佔有一個很重要的部分,可是你本人卻不會成個先知。

有一天的經驗使我在想是否我可成一位醫治病的人。我最小的妹妹福倫絲在六歲的時候,從農倉中的支架上摔了下來,跌碎了她的右肘骨。外科醫師及骨科專家診斷的結果都認為她能恢復她右手的用途。可是肘部將會彎曲將會硬化。“當石膏出去後我們可以開始治療。加上耐心我們也只能期待她關節機能恢復到一成,充其量也不過兩成。”

在這個診斷報告後不久的一個星期日,在教堂中我又一次感到一張重毯子遮住我肩頭的感覺。不用去問祂是誰或者該去做什麼:我就站了起來走往福倫絲的那邊為她的肘部禱告。

所以當會眾起立唱讚美詩的時候,我靜悄悄地走往女賓的坐席。福倫絲坐在最後一排,右肩敷著一個大而重的石膏模。毯子的熱度通過了我的臂膀進入了我的手。

“福倫絲,”我輕輕地說,“我要為你的肘部禱告。”

她那大而烏黑的眼睛嚴肅地注視著我。我將我的雙手放在她的石膏模上。事實上,我尚未開始禱告,就是站在那裏便覺得有熱力透過了我的臂和手而直射到福倫絲的肘部。

“我感覺到!”福倫絲輕輕地說,“那部分很熱。”

就是那樣。過了一會我覺得斗篷褪去了我也回到我的原座。我不知道有幾個人見到我們做什麼。

數星期後石膏模除了下來。那天晚餐的時候,母親告訴我們專家們如何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福倫絲白而有縐的肘部,另用一手握著她的手腕預備矯正一兩寸。但見到前臂完全可以彎回,又可以向前,並且可以繞著肘部旋轉,他的臉部表情不信地笑了起來。“好極了……!”他不停地在說,“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了。好得多了!怎麼樣……這個手臂正如從來未受過傷一樣!”

那個夏天我又到玉蜀黍去問主是否醫治就是祂指配我的工作。又一次祂好像對我說:當然啰。我要我所有的教會都做這個工作。你將見到很多醫治,並且還是親自經過你的手。不過,代摩士,這也不是我特別要你做的工作。

我在十七歲的時候是高中一年生——應該是高三了,可是因為耳聾的緣故晚了兩級——當時爸又買了一個農場。我們有地方可以建造我們的株臺,也有資本設置自動擠乳機。他也發展到其他事業。我們從事乳牧業的農夫最傷腦袋的事,就是如何把擠得的牛乳自牧場運往裝瓶廠。所以爸也開始了一個牛乳運輸業。他又注意到洛省地區的火腿價格在漲,因而又開始養豬。接著又是肉類包裝業。“主將祝福你要做的每一個事業……”正是如此,以撒,應許之子,所做事業每一樣都是發達的。

尤其不可思議的一點是,那正是一九三〇年間的早期世界不景的時期。那時爸也給了我一些牲畜由我自己去經營,我記得當時來幫助我建立簿記制度的老師深謀地說著,我那三十頭乳牛所得的純益已比大部分東尼高中教師們的收入還多。

此後我們家往往是貴賓滿堂,包括一些有吸引力的政治家,事業家,社會領袖——可是我的母親,就是那位羞答答來自阿爾美尼亞移民的女孩現在卻成了每星期家庭宴會的女主人,來的賓客不是有權便是有勢。她的確是一位烹飪能手,不久她有好些拿手菜的名聲已傳遍加州南部。

我所記得主要的是,母親的烹飪都是任勞任怨,無論來客是誰都一視同仁。在那些日子乞丐相當多,可是他們所得到的招待和東尼市長所得卻是一模一樣:最佳的碗碟,最好的刀叉匙,桌上還鋪著枱布。如果食物冷了,她會立刻去預備——肉類,蔬菜,家庭烤制的點心——接著她便用她有限的英語“坐下!坐下!用餐不用急!”

同時我發現我卻越來越被另一個住址吸引住了。只要一有機會去東洛省的時候,我老是找個理由經過太平洋聯邦四三一一號那間西拉甘·加百利恩的住宅,目的是想一瞥他的女兒正好在園子裏。並不是我想和她談話:男女孩交談——除非是他們已訂了婚——在阿爾美尼亞人的社會裏是聞所未聞的事。對我來講只要知道她在附近,已是一種無法描述的喜樂。

那時星期日終是我熱烈期待的日子——每星期日露絲·加百利恩和其他的女孩子們坐在女賓席中——在教堂中最美的女孩子,所以好些男孩子們都是向她不斷地觀望。

她父親的教名西拉甘,阿爾美尼亞語的意思是甜心(或情人);這一點我也喜歡。跟父親一樣,西拉甘·加百利恩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人。他設法籌了一百元美金——和父親一樣——買了一匹馬一輛馬車。所不同的是,西拉甘並沒有載運水果和蔬菜,卻是收集廢物。在世紀轉變的時候這正是洛省最需要的服務業,不久他買了第二匹馬和車輛,接著又是第三輛。

西拉甘和他的家庭都是阿爾美尼亞正統教徒。他住在格萊士街教會附近,可是每星期都能夠聽到經過我們教堂窗戶所透露出來的歡呼聲,他也決心來親自檢查。不久,他加入了我們的教會。為了如此他幾乎損失了生命。對一般的阿爾美尼亞正教徒來講,五旬節教正是正教的叛徒。如果他們中間有人參加了這個可憎的團體便當他是死了。

所以他們決定活埋西拉甘。

有一天,西拉甘正趕著車往城郊的廢物堆的途中,有些正教徒們正等候著他。他們緊縛這他的手足把他抬往一個在事先掘好的坑中。他已被拋下並已蓋上好幾尺塵土。正巧有一輛五旬節教徒的車輛經過那裏。結果是一場混戰。西拉甘也乘機爬了上來。

我喜歡聽他講這個故事。我也喜歡聽他講他結婚的故事。當西拉甘在廿一歲的時候,他的父親決定回到阿爾美尼亞去為他尋覓一位妻子,西拉甘的母親已在前幾年去世了。西拉甘的廢物業已相當興旺,所以他也要求父親帶一位新娘回來。

西拉甘的父親對兩件使命都順利完成。為他的兒子帶回了一位十三歲美貌的女孩名為媞倫·馬待路信恩。為了要使她的移民手續便利起見,她在阿爾美尼亞舉行了代理結婚,隨後開始了長途旅行來美,和一位從未見過面的丈夫結合。只有在事後才能知道上天所安排的時間是多麼奇妙。數星期後,土耳其人開始攻擊那個阿爾美尼亞的村莊,最後能活著離開那裏就是這位新娘。

媞倫抵達洛省的歡迎式可能算是再沒有一位新娘可以經驗到的。西拉甘預期新娘抵達的時間是兩天後的事。那天他從城郊的廢物堆回家見一位戰戰兢兢的女孩子站在客廳中。一驚之下,他才知道那位就是他的妻子——而他本人呢卻是從頭到腳一身污泥。

“等著!”他喊叫著說。“站在那裏別動!”——好像那位可憐的女孩子還有別處可去的樣子。他拴上了後門,半小時後他已把自己拼命地洗刷個乾淨,梳頭,噴上香水,然後西拉甘“甜心”加百利恩才回到客廳正式向一位放心了的新娘致歡迎詞。

這就是露絲的父母,並且就得為自己的女兒選一位女婿。可是我沒辦法直接向他們去求女兒的婚。她和我的立場完全一樣,這些都得由家長們來決定的。

那晚我要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真是戰戰兢兢。那是一九三二年六月的一個晚上,我們都圍著餐桌而坐,向著陽臺的門敞開著可讓風吹進來。“爸,你知道我已經十九歲了。”我開始說。

爸只是抹抹鬍子又切了一塊牛肉。

“並且,”我接著說,“我將從高中畢業。我也幫農場賺錢。您自己結婚的時候也是十九歲。”

我的五位妹妹都停了下來。母親也放下了刀叉。是一位特別的女孩子嗎?她問。是的。她是亞爾美尼亞人嗎?是的。那末,她也是一位基督徒?唔,是的。

“她正是……”我說,“露絲·加百利恩。”

“啊……”母親說。

“原來如此……”父親說。

“唔……”是妹妹們共同的反應。

如此一來便開始了數世紀以來的傳統求婚步驟。最先,兩家雖然在教會相識也是密友,一個公式的“相親”還是必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