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给爸爸的信（1）  凡凡

亲爱的爸爸，

我很欣赏你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和哥哥这么聪明了，我们都继承了你的这种理性分析能力。我们两个在工作上都显得出类拔萃，很明显，我们都得到了你的遗传。除了这样的理性分析能力之外，在我里面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帮助我能够在接受相同教育，相同理智或其他培训的同时，比别人能够做得更好。

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时候，所有同事都是相同的学历，在理性和分析能力上也差不多，但我能够在查账的时候查出别人查不出的东西。有一次，我们查一家股份公司。我做完了自己的这部分工作，时间有空，就想去学习学习别人作的查账底稿。那时，我进公司才2年，那本底稿是其他同事已经做好的底稿，并在一起厚厚一本，大部分是进公司4年的同事作的，而且被进公司5年的资深专业审计员和进公司快10年的项目经理两次审阅过，签过字，表示通过的。一本厚厚的底稿，我看了1个小时，发现了一件事情。这家公司的账上有四笔2000万的帐目。这4笔帐从表面上看都有合法的凭据，帐务处理也很正确，但我有一种感觉，这里面有问题。于是我推想了一个可能的假设，把实际的情况模拟出来，发现这是公司为了虚增收入而作的假帐。后来，我把这个感觉和我的假设告诉项目经理，他大吃一惊，再叫人深入调查下去，结果发现这的确是一笔假帐。这样的事情有好几次，我从看似合理的账本，并且有时是其他同事，包括项目经理都已经查过的项目上看出了问题，因为这些原因，我很快在公司里脱颖而出。

为什么同样的大学毕业，接受同样的教育，学习同样的审计技巧和分析能力，别人做了4、5年甚至7、8年都没有看出来，我才刚刚进公司2年，却能发现问题呢？问题在于，大部分同事的理性分析能力只停留在帐务的表面，只要在表面形式上是符合会计制度的，并且有合法的凭证，比如发票等等，并且从书面证据上证明有这样的事实存在，他们就不再往下深究了。这些技巧是我们在接受审计培训的时候学到的，他们在这方面作的并不比我差，甚至比我更好。老实说，公司里比我仔细的人多得多了。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很粗心大意并且很懒惰的人。

但是，他们很少会去化时间揣摩公司作这笔帐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公司要作这笔帐？这笔帐对公司来说具有什么意义？很多时候，看似一笔正常的帐，背后隐藏着公司诡诈的心思。

我说的这样东西，说它是“悟性“，或者”想象力“，或者”灵性“，或者”敏感度“也好，反正因为有了这种东西，使我的理性比较倾向去思考事情的本质，而不是只看事情的表面，这种东西让我去挑战从书面上接受的观念，是不是这些观念看起来有道理，并且给我们的感觉那就是事实，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从小，我接受的就是无神论教育，其实我们的教育根本不给我们机会去思考究竟世界是怎样的，人从哪里来等等这些根本的问题。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自然或者别无选择地接受，宇宙是偶然出现的，人类也是偶然出现，一切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根本目的，人的出现也不是有什么目的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活着的这几十年。吃吃喝喝，身体健康，有名有利，不要作坏事，这一辈子就过去了。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先不去证明这些是不是事实，首先我得承认我不喜欢这种世界观和人生观。在我看的到的现实生活中，一个人从小就要拼命读书考试，长大拼命工作赚钱，老了就拼命锻炼身体，生病了就拼命吃药，化疗放疗，吃很多的苦头，就为了多活几年。难道这就是人的生命吗？如果人的存在只是偶然，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这几十年的吃吃喝喝或身体上的享受，或者家庭或者金钱名利，这些东西你死了什么都带不走。那我的理性就不禁要问，那么，人活着和不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姑姑死了的那天，妈妈让我和路路回去看奶奶，奶奶说了一句话，“人活着就是一场梦！”奶奶今年80多岁了，她已经经历了人生的种种，最后对人生做了这样的总结。难道这就是事实，是真理吗？

所以，你明白了吗，为什么我小时候这么叛逆？因为这种“悟性”不是后天教育出来的，而是生下来就有的。尽管如此，这种从先天而来的“智慧”也好，“悟性“也好，”理性“也好，不管它是什么吧，反正这样东西告诉我，人生是有答案的，人生的答案不在吃吃喝喝里，也不在功名利禄里，也不在延年益寿里，这些当然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但不是根本的答案。一定是有一个目的让我可以相信，也一定有一样非常崇高的东西，让我可以去用一生来追求的。而且，最重要的，这样的东西，是完全符合我的理性，我内心的需要，并且它是真正存在的。

为什么我成了一个基督徒？按理说，如果我要依靠宗教来回答这些问题的话，我更有机会成为一个佛教徒，因为我出生在杭州，佛教文化非常深厚。你也知道，以前我每年都要和乐正颖新年去烧香。开头几年我是非常虔诚的，每个菩萨前都要拜拜，而且喜欢庙里那种与世隔绝，遍地是佛，和尚念经的感觉。我还买了很多护身符和佛经。直到有一年，我在大雄宝殿里，看到那么多人在金光闪闪的弥勒佛前磕头，求财求名求健康的时候，突然我的心里像开了一道门一样，或者说像通了一样，我就问自己，究竟我在拜什么东西？我拜的是眼前这个泥作的菩萨吗？这个人手雕出来的人像，就是我要追求的那个崇高的东西吗？当时，我的心里就明白了，我要追求的那样东西，不是什么佛像，它是一种看不到的，无限宽广，无限深奥，但你的内心可以感受到的东西。

你看到了吗，那时我没有听说过圣经，虽然听到过上帝，但完全不了解，更没有接触任何基督徒，也没有人给我传福音。但是，靠着人内心的这种“悟性”，人是能够感到寻求上帝的冲动，并且是能够明白上帝的，当然这种感觉是非常模糊的，就像从雾里看一个人，或者从照片上看一个人。

工作以后，我曾有一段时间去读佛经，因为我也知道真正的佛教并不是拜那些菩萨，所以我想在佛经里找找有没有我想要的答案。但是，很快我就不被佛经所吸引，是因为佛经实在太虚无飘渺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对人生的回答，但佛经里面却什么都是“空“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想佛教徒最后都需要对着人自己造的菩萨来祈祷求福，用菩萨来代替佛。事实上，如果佛经讲的够明白，佛教徒都能够从佛经中很明白地认识佛，认识这个世界的话，就根本不需要用拜偶像去认识佛了。

今天有很多宗教，但大部分宗教最后都要藉助偶像或者身体的修炼。为什么呢？因为人们如果单单地只读这些宗教的教义，是没有办法找到人生明确的答案的，也没有办法找到那个你想要追求的东西，很多都是非常玄妙的话语，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和事情的起源和最终根本。这些宗教都试图回答人生的问题，但又像在一个迷宫里打转。所以，人只能去拜偶像，去修炼气功，因为这些还算是实在的。

所以，我对宗教也不感兴趣。我相信我要追求的那样东西，一定不是偶像，也一定不需要通过修炼何种气功去认识它。虽然它无限宽广，无限深奥，但同时它不是遥不可及，需要身体达到某种境界才可以接触的。我知道，我凭着自己诚实的心灵，就可以来认识它。但此时，我实在不知道它在哪里。

后来，我在公司里认识了第一个基督徒，第一次参加了一个查经小组，第一次读圣经。圣经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书。圣经非常容易看懂，而且非常实在，没有任何给人虚无飘渺的感觉，甚至连小学生也可以看明白。最初我对圣经有一种抗拒感，因为它是外国的东西。但是圣经非常容易读，而且真的非常实在具体，就因为这样，我开始读圣经。如果圣经是一本像佛经那样的东西，恐怕我早就不是基督徒了。

当我真正接触圣经的时候，我突然又进入一种“怀疑“状态。或许是”近乡情更怯“，或许是从小渴望知道的答案就藏在这样看似普通的一本书里，不禁我又怀疑，是不是有神？而且初初一看，圣经开始像一部神话，中间都是打打杀杀的以色列历史，新约讲耶稣的比较容易明白，但似乎耶稣也和释加牟尼，老子这些人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吗。而且，耶稣还大胆地说只有他是唯一道路真路生命，而其他宗教的创始人都不敢这么说的。释迦牟尼说“ I am the enlightened one（我是被光照到的人，或者说我的心里有光），他没有说”I am the light（我是光），老子说“道生一”，可老子没有说“我就是道”。耶稣的口气怎么就这么大？我又开始迷惑了。但是，我能够继续读下去，在于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在这个时候，我对任何观念都不完全相信，我不完全相信有神论，不完全相信圣经，也不相信无神论的那一套东西。我就像一张白纸，或者说像一个心里饥渴的人，我愿意抛开一切已经接受的观念，抛开我个人的经验，我愿意从零开始来思考。无神论的那一套物质主义，现世主义，成功主义，道德约束和及时享乐我已经实践了快20几年了，没觉得里面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在无神论的人生观里，没有什么终极的乐趣和满足，没有终极的目的，最终也是像奶奶说的一场梦。既然圣经还可以读读，而且基督徒看起来和那些拜菩萨，修炼气功，或者隐居出家的佛教和其他宗教徒那么不同，那么我就认真读读看，看看圣经在讲什么。